退休总工笑了，“我给你说啊，英语俄语短时间内要学会，那是不可能的，但日语就可以，因为日语里面汉语占了很大比重，从字面理解，完全就能看懂个大概。我已经问过了，考试就是翻译一段文章。突击一下，肯定就能过关。”
老巫心中的希望又燃了起来，在退休总工的帮助下，制定了半年时间的强化日语学习，退休总工当他的老师。
从第二天起，老巫就进入到废寝忘食的日语突击学习中去了。退休总工的计划就是，教会老巫日语的假名片假名，然后就突击日语语法，大概了解日语语法的要点，这样就能在短时间内学会看懂浅显的日文文章。退休总工的办法很不错，辛苦学习半年后，老巫竟然能看懂一些专业的日文资料了，当然只能看，完全不能读。退休总工认为，凭着老巫这样的水平，应付职称考试，完全没有问题。
老巫的徒弟小余，是刚从大学毕业后来厂工作的，得知老巫为职称外语考试，竟然辛辛苦苦学了半年的日语，不禁哈哈大笑。小于告诉老巫，其实完全不必如此辛苦，他可以帮助老巫代考。代考！老巫听了大吃一惊，这个还可以代考？进考场要凭准考证，准考证上有本人的照片，小于与老巫除了年龄差距太大，其他所有的相貌特征都不相符，怎么可能？小于笑老巫，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刻板。他告诉老巫，读大学的时候，他就成了代考专业户，经常去帮同学代考。那些平时谈恋爱、下围棋的、打游戏的，或者挂科补考的，临到考试了，就找人代考，本校的，甚至外校的，他整个大学的开销，包括谈恋爱的费用，都是靠帮别人考试挣来的。老巫将信将疑，也许现在的大学是这样，但职称评定的考试应该还是比较正规，不至于那么水吧。小于又大笑，告诉老巫，厂里准备评职称的这几个，全部是找人代考，有人已经找过小于了，知道小于是学霸，代考水平高，只不过小于还没有答应。要是早知道师傅为了这个职称外语去学什么日语，小于就会告诉师傅甭去费那事了。
尽管徒弟小于说得那么煞有其事，老巫还是将信将疑。职称考试这样严肃的事情，难道会像大学那样没有了起码的规矩？老巫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对通过外语职称考试有了信心，当然用不着小于替他考试，而且他心里面还真的不相信职称考试可以代考这一说。
在外语职称考试前，厂里其他几个要参加外语职称考试的人来找老巫，问老巫要考哪个语种。日语啊，老巫回答。那几个人问老巫，自己考？当然自己考，老巫认真回答。人家又问，难道真的去学过日语？老巫回答，当然，学了大半年了，估计考试没有问题。人家露出佩服的神色，然后就说，既然不是一个考场，那就算了。老巫问怎么回事，人家说，如果老巫是一个考场的，就得出点钱，去打点一下监考老师。他们这个考场已经打听到了谁是他们的监考老师，已经托人去打了招呼，对方答复按照规矩办。这个规矩他们懂，所以他们这个考场的人，每人都要出点钱来送给监考老师。老巫听他们这样说，小小的、藏在厚近视眼镜片后面的眼珠瞪的老大，真有这事？
考试那天，老巫去了日语考场，认认真真进行了考试。考日语的不多，仅有三个人。考题确实非常简单，就是一段选择题和一段文章，里面80％都是汉字，连猜带蒙完全能看懂，何况老巫还是认真学习了大半年。其他那两个是其他工厂里准备去日本培训的，正在学日语，所以这样的考试对他们来说都很简单。因此，他们这个日语考场早早地就结束了。考试完了，交了卷，出得现场一看，老巫被吓了一跳。大部分都是考英语，起码有七八个英语考场，参加考试的有几百人。考场内煞有其事地秩序严整，一片肃然。大喇叭里不断地义正词严地重复着考场纪律，巡视车辆也不断地进进出出，一个个巡视大员也无不器宇轩昂，一脸肃穆。但教室外面聚了很多人，都望着教室里面考试的人，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老巫很容易就发现，厂里那几个本来应该在考场内的，现在却挤在外面的人堆里的同事。很明显，有人帮他们代考。而且，看这架势，代考的并非几个人，考场里那正襟危坐的未必是考生，而考场外这些人可能才是真正的考生。一切都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监考人昂首挺胸地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但对桌子上摆着的准考证却视而不见。因此，老巫估计，可能在里面考试的人，大部分都是枪手，但自始至终也不见有一个枪手从考场里被揪出来。
职称外语考试成绩下来了，老巫当然是顺利通过，但厂里其他那几个同样是顺利通过。老巫感到有点滑稽，也感到有点不平，但又不好反对，甚至不好言语。如果你要反对，那么反对就不是厂里这几个作弊的同事，而是反对的是那一考场几百人，甚至是整个社会。老巫思前想后，虽说当下感觉点委屈，有点窝火，但替那些作弊的人们想一想，又觉得应该理解别人。谁不想活得好点，这是人的本性，以前不准这样讲，要大公无私，想自己如何活得好，那是要被批判的。现在不批判了，党委副书记3％工资没评上，也到处发牢骚。因此，这个私心就摆在明面上来了。谁都想争取活得好一点，工人争奖金，争加班费。工程技术人员就争职称，职称代表工资、代表福利。厂里正在修新的住房，据说是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以后估计就不修了，也没有钱再给职工们修了，工厂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这次房子修得好得多，不但面积大一些，还有了浴室厕所。有了这样的房屋，回家门一关，就是自己的天下，吃喝拉撒可以不出门。听说，给领导和高级工程技术人员单独修了楼。领导们就按官大官小分，工程技术人员可能就要按职称分。你说，这样的情况下，工程技术人员们，还不得拼一拼。以前教育大家，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像老巫这批人，眼看就日渐没有条件了，再不创造条件，不是得肯定落后吗。因此，大家眼睛都红红的，盯着这职称，如果再拿不到相应的职称，可能这次掉了队，那就再也赶不上了。老巫这样一想，对那些考试作弊的人，再也怨恨不起来，心态平复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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