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皇上在咆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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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嵩嚼着一枝茶叶梗,马鞭下意识地敲打着靴底子。

这个阿薄干,居然没有跟着传令兵一起来!居然要主帅等他!要长孙嵩过去的脾气,一定会抽他几鞭子。

但如今的长孙嵩不会想抽谁就抽谁了。

更何况阿薄干也不是谁想抽就能抽的人。

以前出兵,皇帝只任命主帅,副将以下,都是由主帅自己选,皇帝点头通过。这次受命出征,他心里已经有了理想的副将人选,本来要向皇帝举荐的。没想到皇帝压根儿就没给自己这个机会,直接把阿薄干指定为副将,统领5千骑兵。

假如是单独和皇帝奏对,他也许会争取一下,试着让陛下换个人。可惜当时崔浩就在皇帝身边。

崔浩这个老狐狸汉人,满肚子鬼主意,长孙嵩非常讨厌他。可是这个人很得皇帝欢心,拓跋嗣说他是不穿盔甲的孙子,不会射箭的吴起。他甚至有一次对群臣说,军国大事,尚书要是觉得没法决断,就都去请教崔浩,然后按照崔浩说的办。听说太子也很喜欢他。这么着看来,下一朝的荣华也有了根基。本来朝里的汉人官员都很规矩,但是自从崔浩得势之后,他们鸡犬升天,在鲜卑官员面前,就不那么低眉顺气了。

几个鲜卑老臣也曾经在皇帝面前说说汉臣的坏话。刚开始,皇帝至少还有姑妄听之的姿态,后来就不耐烦了。

有一次,皇叔拓跋质带着几个老皇亲到宫里告状,正好长孙嵩在。

拓跋质说朝里有奸臣,请陛下砍他的头。皇帝微笑着说皇叔你觉得谁是奸臣啊。

拓跋质用拐杖狠狠地一戳地:“崔浩就是大奸臣!”

皇帝脸上的微笑还在:

“来人,给几位皇叔皇兄设座,大家坐下来慢慢说。皇叔你说来听听,这个崔浩怎么就是奸臣了?”

拓跋质白胡子一抖一抖:

“皇上别忘了,打天下还得靠咱们鲜卑子弟。鲜卑人拎着脑袋南征北战,这帮汉人锦衣玉食,坐享其成。这个崔浩,他爹名列八柱国,鲜卑人本来就不服。他呢?就靠花言巧语糊弄皇上,升官升得比满身伤疤的鲜卑老将们还快,谁不愤恨?自打这个人发迹以后,朝野上下鲜卑人的心思都被搞乱了。皇上你不知道外面人怎么说?鲜卑人现在拜汉人作老师,学汉话,看汉人的书,都说会射箭不如会写字,会杀敌不如会吹牛。长此以往,鲜卑还是鲜卑吗?没了鲜卑,还哪来的大魏江山?”

拓跋嗣一言不发地听着,还是微笑。

但是长孙嵩已经开始为拓跋质捏一把汗。这老头儿,只顾说话痛快,却不顾皇帝忌讳。拓跋嗣可以容忍他攻击崔浩,但绝对不爱听“糊弄皇上”这样的话。拓跋嗣冰雪聪明,政由己出,根本不会受任何人的蒙蔽。你说他被糊弄,还不如直接说他糊涂昏庸。

拓跋质一阵咳嗽之后,皇帝缓缓地开腔了:

“皇叔还是咳嗽。朕上次送给你的药看来不管用啊。”

拓跋质赶紧致谢:

“药是好药,喝了一阵子,老毛病已经去了大半。老臣就是心急,呛着啦!”

拓跋嗣点点头:

“朕赏给你的水洗精盐还有吗?要是吃完了,朕叫人给你再送几两过去。”

拓跋质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样金贵的东西,哪能这么快就吃完呢?我都舍不得吃。”

拓跋嗣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贺礼娄老爷子眼看就不行了,他那个妾还很年轻,我听说皇叔喜欢,要是真的想要,我去跟贺礼娄的儿子说,等贺礼娄死了,让她不要殉葬,就留给皇叔好了!”

拓跋质又尴尬又兴奋,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双手神经质地对搓着。

长孙嵩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这个皇帝,虽然没有先皇拓跋硅那样霸气,但也是大刀阔斧、斩钉截铁的鲜卑奇男子,一向不喜欢婆婆妈妈,今天居然肯说这么多琐屑的家长里短。

拓跋嗣的微笑还在:

“上次皇婶跟太后聊天,说皇叔你喜欢收藏南朝来的玉壶,朕刚好进去,听了一句半句。收藏得多吗?”

一提到玉壶,拓跋质更加来劲:

“没多少,老臣也就收了二十来把。南朝这些玉壶,做的真是精细。前几天老臣刚刚收了一把,也就拳头大一点,壶身上居然雕了扬州八景。老臣眼神不好,叫儿子给看。儿子说那么小一点地方,大到宫殿山川,小到飞禽游鱼,都跟真的一样。芙蓉花也就胡麻粒大小,居然能清清楚楚地刻出花蕊;还刻了很多人,都极小极小,但五官、袍带、器物都有.......”

他说到了兴头上,只顾絮絮叨叨,嘴角都漾出了白沫,完全没注意到拓跋嗣的微笑已经变成狞笑了。

突然,皇帝伸手猛拍眼前的案子,震得笔墨纸砚都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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