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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徐杨文保外传之转胎奇案 上(1 / 2)

 书接上回。徐杨文保一干人等,静悄悄地越街窜巷,到了城外,才打起火把,直奔回龙场而来。

曾天佐打从县城回到回龙场以后,就不断有人来报。听得徐杨文保在大堂里外的种种举措,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时想着徐杨乃实授七品,独霸一方,交游之广毕竟非他一个虚衔员外郎可比,也许真能请到名医,续了曾家的香火;一时又想到那徐杨跟他并无真正的交情,自己纵火伤人,终非朝廷命官所宜,保不定他就乘机下个狠手,往死里弹劾自己,在朝廷面前显示他的刚正廉洁,在百姓面前博个“爱民如子”、“锄强扶弱”的好名声,拿自己的身家去染红他的顶戴。越琢磨越是心浮气躁,坐立不安。待得华灯初上,却突然有人急匆匆从县城赶来,说道江大黄已经死于非命,城厢镇满城都在传说曾大老爷这次要被裭夺官身,打入大牢了。曾天佐听得心惊,忖度着这些传言是无知百姓猜测还是衙门里有人走漏了消息;假想着如果自己被朝廷问罪,谁能帮自己周旋一番。想来想去,却发现尽管平时交游广阔,朋党众多,这时候却又似乎没有一个真正帮得了自己。再想到自己打拼一生,把祖业壮大了好些,又从一介乡绅攀附上了朝廷,成了正七品命官,从所未有地光耀了曾家的列祖列宗;谁知到头来连曾家的香火都断了。一切的操劳算计,全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越想越是悲郁难以自持,遂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向门外大步走去。一众仆从慌忙围了过来,曾天佐烦躁地摆了摆手,独自向外走去。内府管家曾敬休见状,差丫环飞报正卧床不起的大奶奶。

曾天佐出得正房,径直向正堂走去。曾府是一座五进制穿堂式大院,正堂在南面。曾天佐经由过厅,穿过几重庭院,进入正堂。在正对正门的内墙处,有一座镂空雕花的开放式三层神龛,造型甚是精致,供奉着曾府列祖列宗和天地。曾天佐正对神龛跪了下来,先是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叩头。叩到第七个头时,不由悲上心来,放声大哭,久久伏地不起。正痛哭间,突然一只白净胖乎的手伸了过来,搂住了曾天佐,同时,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响起,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呼唤:“老爷!”原来是曾天佐的正房曾乌文姜到了。曾天佐为了多生子女,一共娶了五房女人,但只有这正房与他感情最是洽贴。这一方面固是乌氏的家翁是举人出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主要的还是这乌氏委实是一把持家的好手,把曾府上下打点得妥妥当当;又且驭夫有术。单说这四房小妾,倒有三房是这乌氏一手操办的。新人进门,乌氏都待如姊妹,平时总劝曾天佐去与小妾合衾,望得多繁曾氏香火;但一到大关节处,却又刚严自持,总有一定之见。所以合府上下,莫不又敬又怕。乌氏自己仅出一女,曾天佐唯一的儿子是三房所出,孩子一出生,一切喂养均由乌氏一力操持。孩子的每一缕布片,每一匙汤食,莫不经由乌氏之手。所以那孩子倒把乌氏当作了亲生的母亲,与自己的生母感情反而略淡些。及至这场大变,乌氏痛彻心扉,哭哑了嗓子,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一直卧床不起。刚刚听到丫环报说老爷独自外出,强撑着身子一路寻了过来,见得曾天佐跪在地上嚎哭。那曾天佐一向为人端严,乌氏入门三十多年,何曾见过老爷这般情状,不由心下大痛。但她通达人情,知道此时无论任何劝说言语皆是有不如无,所以搂着曾天佐,也不劝说,只是陪着曾天佐抹眼泪。那曾天佐心疼夫人,也强忍了悲痛郁乱,由嚎啕大哭渐渐变为呜咽抽泣。夫妻俩正相拥而泣,儿子曾法安已打听得情形,急急赶到了正堂,到父母身前,默默地跪了下来。老夫妻俩一见儿子,更增悲戚,双双搂住了儿子,忍不住又痛哭起来。一家三口正悲痛间,只听正堂内门“嘎吱”一声被猛地推开,曾府大管家余英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也不及行礼,大声道:“老爷夫人,据村民急报,县尊老爷夜访咱曾府,马上就到门前了”!曾天佐大吃一惊,愕然道:“现在就要来拿人么!”余管家道:“老爷,哪有县尊亲自来拿人的道理!何况这大晚上的!小人已打听明白,县尊是来拜访老爷的!人马上就到门口了,小人已吩咐合府上下,把各处蜡烛油灯全掌起来,老爷须得即刻开大门迎接!”曾天佐听得恍然大悟,突地感觉胸间一阵大畅,急忙道:“快取我的官服来!”连声音都发颤了。那曾天佐交游甚广,再大的官也接待过,却从不曾如此诚惶诚恐过。余管家道:“老爷,官服我已派人去正房取了,只怕来不及,咱们先开大门吧。”正说着,一众仆佣抢了进来,把正堂各处的油灯、蜡烛全都点了起来,霎时间正堂亮如白昼。早有丫环簇拥着曾乌文姜向后院走避。曾天佐紧紧地平复了一下心情,喝道:“打开大门,迎接县尊老爷!”在众人的七手八脚忙乱中,厚实的大门终于徐徐推开了。

众人越过院子前方天井向大门外望去,只见一溜火把如长蛇一般,正缓缓地向曾府蠕动而来,马上就到门前了。曾天佐急道:“我的衣服!我的衣服!”余管家道:“老爷,小人想不更衣也不打紧!小人打听得,那徐杨县尊也是穿便服而来,所以小人才敢断定县尊是来拜访老爷的。”官家穿便服深夜上门相访,这可是极其特殊的礼遇,曾天佐心神大是激荡,只说:“好!好!”迈步便往外急走,曾法安紧跟其后,余管家等人则在侧后方埋首尾随。

曾府是有封诰的人家,所以大门外筑有五级石阶。曾天佐等沿阶而下,站在坝子里静候。不消一刻,两台轿子就到了坝子,众差役上前打起轿帘,徐杨文保和谭师爷次第下得轿来。曾天佐急步上前,长揖了下去。徐杨文保抱拳还揖,率先开口道:“下官治县无方,致使大员外府上遭此大变,下官好生愧疚”!曾天佐强抑激动,嘶声道:“县尊深渎贵体,披星戴月险行山道,夤夜光降寒舍,对邑民的拳拳眷顾之意,实在是天高地厚”!两人见过礼后,曾天佐又与谭师爷见过了礼,曾法安也紧跟着上前问了安,然后众人依序登上石阶,鱼贯而入。进得大门,却是一个天井。众人穿过天井,就来到了曾府正堂。众差哥和曾府仆役皆在正堂外肃立,只有徐杨文保和谭师爷在曾氏父子的陪同下进入了正堂。

曾天佐正要揖让县尊就座,徐杨文保摆手道:“且慢!”缓步走到神龛前,双手高揖,朗声说道:“曾府列祖列宗在上:小县忝掌蓬溪,常闻本县生民提及诸位尊长扶危济困、搭桥筑路的种种义举,实在功德无量。今日贵府克逢大难,谅必诸位尊长在天之灵,一定能荫庇子孙,使列祖列宗千秋万代,血食不断!”言毕徐杨文保跪了下来,对着神龛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那曾天佐父子大惊,早抢到徐杨文保左右,一齐陪着磕了起来。礼毕,几人走到正堂东侧的紫檀木八仙桌旁,徐杨文保与曾天佐分宾主就座,曾法安与谭师爷打横相陪。

徐杨文保对曾法安道:“孩子,你到叔父身边来,让叔父仔细看看。”曾法安走到徐杨文保身边,垂手侍立。徐杨文保见那孩子憔悴已极,宛如大病一般,心下甚是怜惜,转头向谭师爷望去。谭师爷立即站了起来,从长袍里掏出一只盒子,走过去双手递给东翁。徐杨文保接过,打开盒子,取出一枝老参来,对曾法安道:“这枝老参叔父珍藏已久,贤侄拿去给贤侄媳熬参汤喝。”那曾天佐早已站起身走了过来,这时放眼看去,只见那参约摸拇指粗细,皮紧纹密,枣核圆芦,端的是百年老参!曾天佐急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此等人参,可遇不可求,县尊怎能将如此珍物,赐予犬子!”徐杨文保将人参放入盒中,将盒子塞到曾法安怀里,对曾天佐道:“大员外且请安座,下官是要指着这枝参,给大员外一个大大的惊喜!”曾天佐听他这话中有话,就带着曾法安各回座位,坐了下来。

徐杨文保接着道:“下官粗通麻衣相术,刚才细观贵公子,双耳耳垂饱满,状若挂珠,此乃福泽深厚之相;人中即深且长,谚云,人中深且长,儿孙坐满堂,此乃子孙兴旺之相。想来曾府历代行善积德,荫惠子孙,就应在了贤侄身上。曾府三代单传到贤侄,只怕从此后要香火大旺了。叔父那枝人参,就是要立这头一功!”头几句话是看着曾天佐说的;后几句话,却是对着曾法安说的。曾天佐见徐杨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得身子哆嗦了起来,颤声道:“多承县尊美意!”徐杨文保道:“下官已经着人去请那位善于繁人子息的杏林高人。贵公子这多子之福,想必就是下官和大员外的缘分了。”曾天佐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涕泪齐下,嘶声道:“若得如此,县尊对曾某,恩同再造啊!”徐杨文保站起身来,趋步上前扶起曾天佐,一番温言抚慰,两人重新落座。

徐杨文保喟叹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古人诚不我欺啊。今天早上下官浏览邸报,看到林则徐林大人被圣上召回京城,正满心欢喜,没想到突然就遭遇了贵府这一大变。转喜为悲,只在顷刻之间。”林则徐当时誉满天下,偏乡僻里如蓬溪,士绅们也皆闻其名。曾天佐隐隐觉察了徐杨文保“祸福互转”的安慰之意,说道:“林大人为国为名,一身正气,普天之下,莫不景仰。县尊跟林大人之间,莫非有什么渊源?”徐杨文保微微一笑,道:“大员外且请猜猜,下官到底姓什么?”曾天佐见他说得神秘,不由惘然道:“邑民听得外间纷纷言说,县尊是复姓徐杨,难道不确么?”徐杨文保叹了口气,道:“复姓倒是复姓,但下官这姓,却非常特殊:下官是三姓,徐杨文,单名一个’保’字!这三姓中的头姓徐,指的就是林则徐大人!”连谭师爷在内,其余三人均大吃一惊,“啊”出了声,呆呆地望着徐杨文保,徐杨文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缓缓地说出了一段离奇悲惨的往事。

却说福建福州府有个侯官县,与闽县共为省府的治所。府城内有个杨桥巷,是侯官有名的七巷三坊的最北一巷。巷内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姓林,一户姓杨。这两家各自做着自己的生意,是城里中等殷实人家。两家人极其交好,那是比亲兄弟还亲,这林家要是给老婆缝制一套衣服,一准给杨家的也缝一套;这杨家要是给老公炖只鸽子,一准给林家的也炖一只。有趣的是,两家的媳妇同时怀了孕,更同一天生产,还都是个男孩,一时轰动了整个巷子。于是给林家的取乳名宝宝,给杨家的取乳名贝贝。满月那天,两个孩子抱出来,都胖乎乎的,倒像是一对双胞胎,左邻右舍全都涌了过来看,个个争抢着抱,人人爱不释手。两家人的开心那是不消说了。

忽忽过了快一年,杨家的突然接到一封信,说是叔父在江苏镇江府发了大财,要侄儿一家全都过去。按杨家兄弟的想法,杨林两家都一起去镇江,托庇于杨家叔叔。但林家老母尚在,她却不肯离了故地,所以林杨两家只好分离。分别的头天晚上,林家把压箱底的好吃的东西全翻了出来,给杨家送行。那天傍晚,林家的嫂子正在厨房撕一只刚炖好的狍子腿,杨家的兄弟先过来了,进厨房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两家虽然殷实,却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再加之过从甚密,所以也没有什么避忌。林家嫂子正撕了大腿处一块精肉下来,就递给杨家兄弟。看杨家兄弟没洗手,就直接喂到了杨家兄弟的嘴里。杨家兄弟张嘴吃了,倒有点害臊。正吃着,林家大哥又进来拽杨家兄弟出去喝茶,杨家兄弟禁不住脸又红了红。当晚两家人都为明天的分离难过,杨家兄弟喝得酩酊大醉,林家大哥却没怎么喝,说是心情难过,喝不下去。

杨家这一走,就是五年,再也没有一点消息。刚开始还好,时间一长,林家的发现当家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连对自己的态度也大不如前了。林家的想着当家的没了兄弟心情难免苦闷,再加之家里婆婆也一直护着自己,所以倒也从来不与当家的厮闹,日子过得也还算平静。林当家的也只是经常喝喝闷酒,偶尔喝醉了发疯骂自己几句,也就过去了。

这天晚上,林家的把以前海边的亲戚送来的紫菜翻出来,给当家的做了紫菜炖排骨。当家的先喝着酒吃着紫菜排骨,林家的一边做着菜一头哄着快六岁的宝儿。因为婆婆这两天身体不大好,所以没起床。正忙着,突然听见外头一声巨响,跑出去一看,只见当家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滚爬抽搐,桌子凳子都掀翻了。林家的吓得大叫起来,冲过去想抱起当家的,却抱不住。喧闹声惊动了左邻右舍,林家婆婆和四邻都赶了过来。眼见得林当家的浑身抽搐,问话不答,一忽儿又拼命抓自己喉咙,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挣扎了好一阵子,去叫医生的人还没有赶到,人却渐渐地就没了气息。林家的瘫倒在地,肝肠寸断,抱着当家的尸首嚎啕大哭。一众邻人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女眷们也哄着吓得哇哇大哭的宝儿。乱了好一阵,众人正待商量如何区处,却发现林家婆婆不见了!一众人等担心婆婆出什么意外,正要分派人四处寻找,却有人进了屋子,悄悄地给身边人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林家婆婆赶到了左近侯官县衙,径直击打了登闻鼓,状告儿媳林汪氏通奷生子、谋杀亲夫!县大老爷连夜升堂,目前已经派出缉捕、仵作,去会同了当地地保,正前来林家勘尸拿人!这消息宛如晴天霹雳,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一刹那间,众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抱着宝儿的邻家女眷陪着毫无所知、还在那里抚尸痛哭的林汪氏!堂屋的油灯若明若暗,照得屋子一片惨白,似乎预示着这一家人的悲惨前程!

却说那侯官县令姓胡,名文绹。这日华灯初上,胡县令正在县衙后宅用晚膳,他夹了一丸四喜丸子放到嘴边,一咬之下,汤汁满口,那香味直似把舌头也化了。胡县令大感畅快,举起酒杯,正要好好地呷上一口,却突然听得登闻鼓“咚咚咚”地震响了起来,唬得胡县令手一抖,差点把酒杯摔在了案上。一时不由心中又惊又怒,赶紧换上官服,赶到了大堂。

待得坐下往堂下一看,下面跪着的却是一个婆子,胡县令强抑怒气,一拍醒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入夜击鼓惊扰县衙?莫非不知王法无情吗?”只听得堂下一边嚎哭一边回道:“青天大老爷,老婆子林郑氏,老婆子儿媳与人通奸生子,毒杀了老婆子的儿子,老婆子儿子死得好惨啊,求青天大老爷为老婆子的儿子伸冤呐!”那胡县令一听,立时满脸青筋暴跳,大怒道:“那荡妇却在何处?”林郑氏道:“那荡妇和老婆子的儿子尸身现俱在杨桥巷老婆子的家中,离此并不远。”胡县令也不再问,立即带同差役赶往杨桥巷勘尸拿人。

原来,胡文绹曾经买过一个小妾。那小妾极是乖巧伶俐,胡文绹视如珍宝。不曾想那小妾后来和家里的一个英俊小厮,卷了家里的一些细软之物,逃了个无影无踪。那胡文绹自此恨极了世上的奸夫荡妇,今日一听案情,立时如饿狼嗅到了血腥气,浑身每一处都燃烧了起来,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炮制这荡妇一番,早把入夜击鼓带来的不快忘了个一干二净。

待得一行人回转,林汪氏被带入堂中与林郑氏并排跪下。仵作呈上验尸表格。胡县令早知结论是中毒身亡,再无可疑,立即一拍醒木,喝道:“你这荡妇,如何勾结奸夫,毒杀亲夫,还不速速招来。”那林汪氏本来深陷失夫之痛,不料突被衙役锁拿,到了堂上又发现婆婆正跪在堂上,望向自己的目光异常凶狠,不复再有日常的慈爱,不由大脑一片空白,内心苦痛茫然浑沌到无法思考。及至胡县令发问,林汪氏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那胡县令自打一见到白白嫩嫩的林汪氏,就恨不得自己亲自冲上去,扒光林汪氏的衣服,当场打她个半死,这时见林汪氏不说话,立即高声道:“好你个荡妇,还敢不回本县令的话,来人,给我拉下去狠打五十大板!”此话一出,堂下众差役都惊得呆了。看这林汪氏细皮嫩肉,应该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五十大板一打下去,岂是她能扛得住的?只怕当场就横尸现场了,可这案子还没问呢。胡文绹见众人齐齐望向自己,神情讶异,似是看穿了自己的龌龊一般,不由怒火大炽,正待发作,却见堂下张师爷跨步向前,禀道:“此妇堂上无状,原该重责,但详细案情,尚需录其口供,尚祈县尊将其责罚押后,待问明案情后再予施行。”那胡文绹毒火攻心,只想好好折磨林汪氏一番,所以适才冲口而出让打五十大板,今见师爷逾礼上禀,忽然明白过来:五十大板没打完,这荡妇就死了!到底也不肯放过,喝道“掌嘴!”一阵“啪啪啪”声后,那林汪氏已是满嘴鲜血了。

胡县令看得心里一阵畅快,再次喝道:“你这荡妇,速速将如何勾结奸夫谋杀亲夫的勾当,如实招来!”林汪氏被那掌嘴钻心的痛清醒了过来,正听得胡县尊的问话,惊疑道:“什么勾结奸夫谋杀亲夫?民妇却是听不明白。”胡文绹大怒道:“你这荡妇想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用刑,你便万万不肯招。来人,先给我打十大板。”堂下众人一阵纳闷,不知这知县今天为何这么邪乎,话说不上两句,总想着用刑。只得拖了林汪氏行刑,大堂上只听得早已清醒过来的林汪氏的阵阵惨呼。行刑毕,林汪氏哪里还能跪着,不得以趴在大堂上听问话,胡县尊道:“你这荡妇,如今可愿招了?”不曾想那林汪氏无故被两番毒打,激起了血性,慷然道:“县大老爷,你头上顶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想必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但身为你的子民,民妇丈夫新丧悲痛万分之际,被你无故锁拿到此,打得遍地鳞伤,还一口一个荡妇。民妇性命虽贱,名声却重于天,民妇自问持家谨严,未有一丝一毫苟且之事,民妇的婆婆现在此处就是证人。县大老爷如此侮辱民妇,有何凭据,是何居心?”胡县尊听得大怒,正待再令把林汪氏拖下去打,却见张师爷使了个眼色,朝跪着的林郑氏努了努嘴,这才醒悟过来,于是冷笑道:“好一个巧言的泼妇,本县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林郑氏,你且将你儿子如何被害死的经过,一一道来!”那林郑氏早已经按耐不住,嘶哑着哭坏的嗓子道:“青天大老爷呀,老婆子的儿子死得好冤枉呀,还亏老婆子一直把那荡妇当女儿一般看顾,谁知她是水性杨花,蛇蝎心肠啊!”胡县尊看这老妇人只是哭嚎,却全然抓不到要害,只好道:“本县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林汪氏与人通奸的?奸夫是谁?”那林郑氏道:“那奸夫真是想也想不到,老婆子最初也不敢信,却是我儿子最好的兄弟,杨天佑!”胡县令道:“既然如此,且立即拘传杨天佑到案对质。”林郑氏道:“那杨天佑却已不在侯官,早在五年前就搬走了。”此言一出,堂下听讼者大哗,胡县令心中暗怨林郑氏糊涂,一拍醒木,把嘈杂声压住,道:“你这婆子,说话恁地颠三倒四。既是五年前之事,为何当日不报官?”林郑氏道:“老婆子之前哪里得知!自那杨天佑搬离之后,老婆子的儿子曾提起那荡妇不忠,老婆子一向疼爱这荡妇,只道儿子疑心病重,哪里肯信。直到几天前的晚上儿子与那荡妇又大吵了一场,老婆子一时替那荡妇不忿,就将儿子叫进房来,数落儿子道:那荡妇成天在家打理家事,出入都在娘眼中,对娘也孝顺,对你也疼惜,你却如何总是疑她,自己藏着一块心病?儿子却道:娘啊,儿子怕累你伤心,所以一直忍着未说,今天我就都告诉你了吧。那荡妇早就与我的好兄弟杨天佑勾搭成奸了!杨天佑还没搬走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天尚未亮,那荡妇突然偷偷起了床,儿子等了半晌,见那荡妇一直未回,就出门去找,亲见那荡妇从杨天佑家里出来,临走前两人又低低说了一会话,儿子不知他二人为何,想他二人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装不知道吧。第二天晚上,那荡妇以为我睡着了,又半夜偷偷起身去了杨家半晌才回。杨天佑走的头一晚,儿子给他饯行。那荡妇竟然手撕了狍子肉给杨天佑喂到嘴里,被儿子撞了个正着!老婆子总是不信道:两家原本是至交,随便些也是有的。儿子却道:娘啊,儿子原来也这般想,所以诸般不快,都压在心头,过了也就算了。但你现在细看看,你那孙子却是长得像谁?老婆子这一听,才细细想了想孙子和杨天佑的长相,果是有八九分相似,与老婆子的儿子却一点不像。只听儿子道:娘啊,这左邻右舍都传遍了,就只是咱娘俩糊涂啊!老婆子要待不信,却如何解说这如山的证据?这荡妇她对不起老婆子啊,对不起老婆子的儿子啊!老婆子急怒攻心,就此卧床不起。不曾想这荡妇大概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竟然先下手为强,把丈夫给毒死了,真是最毒妇人心哪!”

那林汪氏打林郑氏一开口就一直盯着林郑氏在那里听,似乎唯恐漏掉一个字,听得后来,早已哭瘫在地。等到林郑氏讲完,那林汪氏兀自嚎哭伏地,口中喊道:“林中彬啊,你这个冤孽真糊涂啊!”胡县令一拍醒木,厉声道:“林汪氏你还有何话讲?”林汪氏强自停止嚎哭,悲泣道:“大老爷,家婆所述那几件事原是有的,却不是民妇闺闱不谨,而是民妇一心要与丈夫生个儿子。”话音刚落,堂下一片嘈杂讶异,林汪氏续道:“咱侯官天宁山上有位得道高士,能炼制转胎丸,服下后能够转女胎为男胎,民妇一心想要服下这转胎丸,冀便为丈夫生个大胖儿子。这道长的转胎丸百试百验,怎奈先夫甚是固执,对此嘲讽有加,不屑一顾。民妇无奈,恰逢杨家兄弟也有相同想法,所以民妇就托杨家兄弟一并求取。求取此药时,需得全家生辰八字。民妇凌晨起床,实为避开丈夫去与杨家兄弟及弟妹商量此事。半夜去杨家,实是去杨家取药回来。此药需于子时以无根水服之。民妇要搜集无根水,故而当时常常有半夜偷偷起床的事,实不曾有任何不守妇道之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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