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皆白的刘效站在旁边,小心说道,“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奴知道,皇上只是想尽情疼爱自己所疼爱的人,想坚持自己地心愿而已。”
“是啊,朕也并非一定要他的命,只要锦辕退让一步,他就依然可以继续做他的首辅,这么多年,他将封国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朕不是看不到……只是,终究是书生,不懂转圜啊……”
“正是因为退无可退,温大人才选择了这条路,皇上不必歉疚,此事,所有人都没得选择。”
“虽然底下那些人不说,可是朕知道,这次是朕亲手逼死了一大能臣,日后的史册上,是要留下骂名的。”
“要不要奴婢去和那群史官们……”
“不必了,随他们去说吧,朕累了。”皇帝用手撑着下颚,遥望着远方,瘦削的面庞上,是如同孩童一般迷茫的神情。
“刘效,你说朕是不是老了,锦辕的气焰你也看到了,说实话,朕心里有了一股寒意,挥之不去地寒意,总觉得朕这个最大地皇子,必然会是最后的赢家……”
“锦辕殿下本来便是名正言顺地太子,皇上要废他,一开始便是阻力重重的事,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去拉拢,就会自发有一群自诩效忠皇室正统的臣子们死心追随,”刘效一边在脑中想着合适的措辞,一边慢慢说道,“所以皇上会有这种感觉,也不足为奇。”
“那朕是不是做错了,不该逆潮流而为之,给自己找麻烦呢?”
这种敏感的问题,刘效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皇帝似乎也并没有期待他说什么,只是面上带着少见的疲惫倦怠神色,安静的坐着。
“父皇。”怯生生的稚嫩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皇帝回过头,看到被一袭月白色包裹着的年幼皇子被乳娘牵着,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锦端乖,到父皇这来。”皇帝的面上浮起少见的慈爱之色,他朝锦端伸出手,示意他过来。
锦端乖乖的走了过来,小小的头似乎压不起笨重的发冠,微微的往下垂着。
“怎么突然想起要来看父皇啊?”
“嬷嬷说父皇最近抑郁寡欢,每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觉,所以锦端来陪父皇睡。”
“天还没黑就要睡觉了么?”皇帝面上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他只有在面对这个最宠爱的皇子时,才会有的慈父面容。
“不,睡觉之前还陪父皇说说话。”
“好锦端,”皇帝微倾过身子,面颊在锦端细嫩的面容上轻轻摩擦着,“你这么多哥哥里,就你最关心父皇。”
“锦端爱父皇,所以要关心父皇。”锦端认真说道。
锦端认真的说出“爱”这个字眼。
一个对皇室中人来说无比陌生的字眼。
那颗冰冷多时的心脏,终于还是忍不住颤抖了。
皇帝看着面前锦端童稚的面孔,恍然间与另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相似的眉眼,截然不同的神情……
不,那个人,妖娆妩媚的那人,曾经也有过这样纯洁无暇天真诚挚的面容的。
只是,被他亲手摧毁了……
“爱”么?
良久,他才伸手摸了摸锦辕的头,“锦端乖,先进殿要公公们陪着玩,父皇待会就进来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好。”锦端点了点头,乖乖的拉着嬷嬷的手,走向了昭舞殿中。
皇帝坐在原地,看着锦辕略有些蹒跚的背影,一声长叹忍不住喟然而出,“只有见到锦端的时候,朕才会觉得朕从来没有做错过啊……”
补交欠账<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