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朱漆栏杆,莲步走下厅堂。香靡之气充斥于室,入目皆是花颜巧笑。我目不斜视,由扇儿虚扶着款款而行。转过雕栏,一扇门半掩着,内里透出些香暖的气息。落木沉香的味道,是锦儿最喜欢的。我微微皱眉,听得男子难抑的呼吸,忽然有些恼了。
“锦儿,让爷香一个……哈哈哈……”
抬手推门,我摆出最妩媚的笑脸:“邓二少爷,急什么?”
房内的大桌前,一个粉面黄衣的公子哥正搂着锦儿亲热。听见有人进来,公子哥的脸上掠过薄怒,又见是我,立时愣住了。锦儿红了脸颊推开邓二少爷,站起来冲我一福:
“杜妈妈……”
“杜妈妈?”邓二少爷看了眼锦儿,这才恍然大悟,起身对我拱拱手,“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紫翠楼杜老板啊,久仰久仰!”
“不敢当,不敢当。”我也笑着回了礼,趁机上下打量这邓二少爷,隐去唇角的嘲讽之色:面貌倒是斯文,只不过眼中的**烧得厉害,从我进门起,这眼神就没离开过我。我在心中冷笑道:不愧是纨绔子弟,饱暖思淫欲啊。
邓二少爷的眼光在我身上打了个来回,“杜妈妈真是天人之姿,此等绝色,就连宫里的娘娘也比不上您啊。”
闻言,我闷声不语,笑着让他看了半晌。这厮终于收回眼神,讪讪地笑了,只是眼底的惊艳慢慢变为了一层失望。我自然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的,瞟一眼立在桌后的锦儿,她脸色不安,嫣红的嘴唇轻轻抿着,手中的丝帕绞得死紧。
“邓二少爷嘴真甜,可哄了不少姑娘开心吧?”我笑道,在桌边坐下。扇儿立刻上来替我斟茶。热滚滚的茶水注入杯中,手心温暖,可是心底有一片凉意浮动。
“哪儿的话啊,杜妈妈。您也知道,邓府怎么着也算个大家,家里人盼着我开枝散叶,姑娘是少不了了……”他笑了一阵,“可我对锦儿是真心的,我就喜欢她。”
我悠然一笑,放下茶盏,伸出两个手指:“这个数。”
“两百?”
我点头,髻上的璎珞珠翠轻轻摇晃。
锦儿倒抽口凉气,扇儿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转念一想不合适,只好闷闷地看着我。她们约摸正着急,我怎么这么干脆地就把锦儿给卖了。
邓二少爷笑逐颜开:“好说好说,杜妈妈是爽快人……”立刻在衣袋里掏银票,很是激动。我心底冷笑,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果然出手阔绰。只是那几张银票还未落上桌,我又笑嘻嘻地吐出两个字:
“黄金。”
邓二少爷先是一愣,而后粉面冲上两片血色,怒道:“黄金两百两?杜老板,你这漫天要价,是他妈想抢劫吧?”
我掩了红唇,娇滴滴地笑道:“二少爷莫生气,莫生气。您也知道这锦儿可是咱们紫翠楼里的红牌姑娘……”我省了个姓氏,故意套套近乎。
“红牌?他妈的花魁也不值黄金两百两!……”
见他还要发飙,我撇了撇嘴,作梨花带雨状:“唉,二少爷有所不知,锦儿和咱们楼里的其他姑娘可不一样的。”我顺势抚过邓二少爷的手,只轻轻一握,旋即放开去。只觉得邓二少爷身子一僵,眼中精光大盛。我继续道:“锦儿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不单是这性子,就连这张小脸都和我年轻时一样俏,见着她,就像见着我自己一样。今儿个二少爷要带走她,俪兮不舍得紧……”说着便取了丝帕拭泪。
“哦,原来如此!”邓二少爷一门心思盯着我瞧,“既是与杜老板肖似,那两百两……”
“二少爷当真明白俪兮了?”我眨眨眼,一个秋波颤巍巍打入邓二少爷面门,“唉……兴许是高了点,但也只这个价,才能叫奴家心安啊……”
邓二少爷犹豫不决。两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区区一个礼部侍郎的侄子。就算是皇子亲王,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我在心底窃笑不已。
“两百两黄金而已!”他一咬牙,“老子又不是给不起!”随即拍案冷笑:“两百就两百,杜老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等本少爷带钱过来,一手交钱一手给人!”言毕,将一锭雪花银抛在桌上,转身走人。
门扉微合。房内一时静谧无声。香雾袅袅,薄烟绕身。我定定地看着锦儿,一言不发,只觉得眼前这袭粉红的裙裳脆弱不堪,只一击便可置之于死地。锦儿惨白的脸庞,表情渐渐变化,下唇紧咬,快要洇出血来。
我轻叹一声,转身欲走。忽然听得身后当啷一响,眼角瞥见那锭雪花银被拂到了地上。脚步停在那里,再没往前。
我知她是不愿的。
“……这就是你的打算?”身后传来锦儿颤抖的声音,“下作!”
扇儿眉心一皱,正要发作,却被我止住。
“两百两黄金……哈哈哈……黄金……为了黄金,不惜鬼话连篇……你就这么爱钱?”
我仍是背对着她,沉默。
“杜老板……杜妈妈……杜俪兮!”喉间的声音已然破碎,“回答我,杜俪兮!”
缓缓转过身,看着她。她倚在窗边,浑身颤抖,眼泪不住地滚落。
“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扇儿还是没忍住,“俪兮姐姐可不是……”
“扇儿。”我淡淡地扫她一眼,她闭了口,一脸不快。
“两百两黄金……”锦儿盯着我,仿佛盯着一只恶鬼,她突然放声笑起来:“杜妈妈,您可真会做生意,锦儿身子骨下贱,可值不了两百两黄金!”
我自然知道的,她不值两百金。但是,“我在等。”
等三日科考结束,等自己确定是否放他们离开,所以,用两百两黄金来争取时间。
“你不懂没关系,我是为你好。”我说。
锦儿笑得越发狰狞,“是啊,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