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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太子爷愤削爵,李九江痛雪恨(2 / 2)

“从大小道理到我的苦衷,压根儿说,就俩字,银子。”

李桂国的目光炯炯有神:“这东西赈灾要用,积粮要用,平抑米价要用,百官棒禄要用,朝廷差使要用——你们都是将领,打仗更要用!国家万一有事,给你们欠条当饷,你们说成不成?你们贪的东西,不在少数……”

李桂国眯缝起眼:“……所以请大家来计议,眼下能还多少,把底子澄一澄。若是当真还不起,太子爷说了,也不能逼大家脱裤子卖当不是?”

这么侃侃款款一席话,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这些人原本打定主意,听李桂国大发雷霆,把事情弄僵,然后闹到曌帝那里,听曌帝的发落。

谁也没想到这个老油条心平气和,慢条斯理把事情讲得井井有条,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愣了少时,赵枞干咳一声开腔了。他虽生的五短身材,却心思玲珑,这群人全拿他当主心骨。

“昭国公。”赵枞皮笑肉不笑,心中早已将李桂国的八辈问候了一遍:“大理小理我们都明白,可这脏水……您不能往我们身上泼不是?”

“什……”李桂国一开始得意洋洋,却不料赵枞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赵枞干咳一声,看了一眼身后的赵不一,后者立即起身,高喝道:“昭国公!我敬你年岁大,德高望重,可你如此行事却是不妥了!”

“就是啊!李大人,我们没贪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飞骑尉武尧也站起身开始喊。

眼看着局面即将陷入混乱,何文静抄起惊堂木,在案上疯狂地砸了几下,这才维持住片刻的安静。

“你们若是不服,写个折子放这儿,一体奏明圣上。圣上免了你的,是你的造化,圣上若是砍了你的脑袋,也是你活该——你们说如何?”

何文静趁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片刻快语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你们心里都清楚,这折子若是真到皇上那里……哼,你们怕是还不如现在罢!”

这一席话顿时让下面安静了下来,但仅仅只有一个弹指,怒骂声又响起了:“老子没贪墨,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不怕!”

是何思源,他此时满脸通红,正在声嘶力竭地吼着。

“放肆!”何文静猛的一拍方案,厉声骂道:“尔等若是不怕,那便去找皇上诉苦去!你看皇上可是我们这般对你?”

“何文静!我操.你妈!”赵不一跳着脚骂道:“你他妈一个贫农出身,不过是得了太子爷的势,这里哪里轮到你说话!”

何文静气的浑身打颤,立即还口道:“他妈的!老子再不济也是堂堂玉明县的大理寺少卿,这里还容不得你放肆!你一个小小的都尉,敢来骂我?”

眼看着局势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一直沉默的李九江开口了:“别他娘这副熊样子,丧家犬似的!骂甚?你们若是没做那些事,怎会如此!”

“放肆!反了你们了!”

一道厉喝响起,众人回头看时,却是太子领着一班宽袍大袖的文臣们走上殿来。

赵枞撇撇嘴,一抹胡子,领头行礼道:“见过太子爷。”

太子竖着眉,冷冽地目光扫过人群,厉声道:“刚才是哪个混账在此叫骂啊?”

一旁的李桂国立即回道:“是宣威军都尉赵不一,还有大理寺少卿何文静。”

“不错,我骂了……”赵不一有些不甘,愤愤道。

“好,不错,你有种。”太子点点头,脸上布着笑。可突然,他转过身,飞起一脚,将赵不一踢出数步开外。

“给我把他俩拖下去!重打二十杖!再拖回来!”太子盯着赵枞,咆哮着下达命令。

大殿里很安静,没有人敢对这个怒火中烧的太子发布意见,他们都怕惹火上身。

四名不良走上来,将何文静和赵不一拖出大殿,其中一个不良按按腰间的铁尺,狠狠瞪了赵不一一眼。

太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扫着,时不时在几个人的身上停顿了一下,而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几乎都低下了头,甚至还有两个偏将打了个哆嗦。

“叫你们来,是不想把事情做绝。把你们这些年贪的东西都吐出来,你们便还是本职,这也算是朝廷给你们的宽恕了。”太子沉声说道。

“太子爷,您这话说的,我们哪里贪墨了?”刘高翰叫起穷来:“您要不信,只管抄我的家,值钱家伙全充公,我要皱皱眉头,不是爹生娘养的。”

太子微微皱起眉,瞪着这个理直气壮的潮州总兵,冷声道:“孤已经给你们这个台阶了,既然你们不要,那便别怪孤不留情面了——李九江!”

一侧立着的李九江立即上前一步,对着太子行了个叉手礼:“臣在!”

“着你带大理寺暂驻虎贲、龙武二军,按名册抄家!”

“臣领命!”李九江高喝一声,立即冲出大殿。

与此同时,一侧的东瓯王赵枞厉声大叫:“放肆!我看谁敢!”

太子轻笑一声,当即喝道:“孤是太子!是监国!你说孤敢不敢!”

赵枞懵了,谁也没想到太子如此雷厉风行,趁曌帝在后宫享乐……不!不对!

赵枞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突然想明白了,曌帝根本不是去后宫享乐,他是……他是在布局!

曌帝是在下一盘大棋!

曌帝是要将平日里不方便应对的那些大臣借太子之手尽数惩戒,杀的杀,贬的贬。之前的李文兴只是一个开始,而他们却没有惊觉,依旧醉生梦死。

贪墨的这些大官们多半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前朝随曌帝起兵将士的后代,要么是朝廷离不开的大人物,曌帝碍于情面,不忍心下死手。

于是,太子爷成了监国。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妙招,太子爷既被历练了,又将朝廷里的这帮人狠狠整治一遍,杀杀这些王侯将相的威风,以儆效尤。让其他人做什么事之前都想想他们都下场。

赵枞哆嗦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也许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曌帝就只是单纯的休息一阵。

想到这儿,他有些结巴的喊道:“爷是世袭爵位!皇上亲赐的爵位!爷今天就告诉你,就凭你周玉喆……奈何不得爷!”

“他妈的!老子还砍不动你的头了!”太子勃然大怒,“唰”地拔出汪白腰间的刀。那是一把双锋刀,刀锋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孤宰了你!”

“太子!不可啊!”

“太子爷!”

午初阳气炽盛敦牂

两旁的文臣武将们立即上前拦住他,飞骑勋武尧更是着急,伸出五指,牢牢抓住刀锋,生怕太子爷一刀把赵枞给劈了。

“汪白!把赵枞给我拖出去打二十廷杖!告诉皇上!老子要削赵枞的爵!”太子爷用力把一侧抱腿的大臣甩开,挥舞着双锋刀大喊着。

汪白眯起眼,看了眼外面立着的侍卫,回禀道:“太子爷,这儿是大理寺,没有廷杖。”

“那就拿大棒!选上几根大棒子!给孤打!”

“喏!”汪白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赵枞擞出大殿。

与此同时,那些大臣将领也松开了手。他们瞪着太子那张冷峻的脸后退了几步,在这个档口,他们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太子爷,那银子……我们尽量凑凑。”一名偏将悄声道。

一侧穿着铁甲的都尉扶了扶头上的渤海盔,也附和道:“是是是,不日便交上去。”

太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而这时殿外的惨叫声显得格外尖锐,就好像刀剑互相摩擦的声音一样,令人牙酸。

“在这玉明城里,你们贪财!贪权!”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太子缓缓开口了:“孤不能忍,也忍不了!”

“记得孤刚刚随父皇起兵时,大家都还年轻,那时我以为,最大的敌人是哀和帝。父皇灭了哀和帝,孤以为最大的敌人是菁国。现如今菁国已不足为惧,可孤这才明白,大曌的敌人不在外面!”

太子的目光炯炯有神,恶狠狠地盯着众臣,怒斥道:“而是在这朝堂之上!就在孤的骨肉兄弟和大臣们当中!想想吧,哀和才死了几年啊?都忘啦!”

“孤知道,你们当中,有些是父皇的老友,有些是随父皇征战多年的部下,还有些曾是父皇的死敌……你们是孤的叔伯、孤的兄弟。裁撤、杀头。父皇不忍,我更不忍。”

太子长舒了一口气,盯着众臣道:“孤思来想去,只有四个字——敲山震虎,今日,孤就是要给你们个警告——看看他们!”

太子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殿外,众臣顺着指头看去,却见赵枞、赵不一、何文静三人还在挨打,惨叫之声犹如裂帛。

“记!”太子突然开口,一旁的李桂国连忙抓过毛笔,在谱上记。

“东瓯王赵枞,多年以来,骄横跋扈,肆意妄为,贪朝中银饷无数,收受其贿无计,罪大恶极,理应杀头。但孤念其父情面,免其死,夺其职,削其爵,即日起改为东戾王,俸禄去其六,圈禁家中。”

“宣威军都尉赵不一,在任期间,克扣军士粮饷,受贿无计,乘凶辱骂当朝大理寺少卿,现判斩首,以儆效尤。”

太子转过头看着众人,冷笑道:“孤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尽其家资,补亏空,少些也无妨,孤会酌情处理。二、你们继续这样,孤也不能怎样,无非就是和那二人一样,撤职、杀头。”

“孤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太子一甩手,快步走出殿外,他刚刚走出大殿便听到身后响起“闷雷”——那些人炸锅似的喊起来。

“今日之事……不过权计。”他冷笑着对自己说。

午正午

玉明城,玉明县,东瓯王府

东瓯王府地处城郭东南角,离皇城、东西二市以及珠明楼等繁华之所不远。而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两侧的小贩很多,街道格外拥挤,令李九江等人的速度大大降低。

“大理寺做事,闪开!”李九江将一名挡在他面前采买的佣人推开。

太子爷的令是按名册抄家,李九江此刻心中激动无比,迫不及待地想要抄了赵枞的家,一想到这儿,他的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大人,到了。”身后的一名虎贲军士兵小声提醒道。

李九江一愣,旋即抬头向上一看,正看见那烫金的四个大字——东瓯王府。

李九江眉头一皱,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对着身后的士兵们一摆手:“上!”

身后的士兵们立即上前,当头那个士兵一脚把门踢开,身后的士兵们紧跟上他,成两列鱼贯而入,同时大喝道:

“奉太子旨意,查抄赵枞府!”

李九江在他们后面跟进来,站在院子中央,高叫道:“所有人都出来!奉太子旨,大理寺抄家啦!”

周围的士兵们排成两列站住,没有再向内院中走——只是按名册抄家,万一太子爷又把赵枞赦免了呢?他们可得罪不起赵枞。

王府的布局并无稀奇,过了照壁即是一处平檐中堂,与东西两个厢房有回廊绕接。

回廊曲折蜿蜒,恰好围成一处空庭。中间搁着的几个花架子上爬满了葡萄藤。墙角土中还有数丛牡丹,此时还不到花期,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李九江眯眯眼,站在庭院正中,等待赵枞服中的人出来。可一帮人傻等了一个弹指左右,仍没有一个人走到庭院中。

“大人,您看这……”龙武军的一个什长问道。

李九江皱起蚕眉,一瞪豹眼,下令道:“奉太子旨,进府抄家!”

他决定再往里走走看,便踏上回廊,拔出腰间的长刀,带头大刹刹往里冲,那些士兵们相视一眼,也跟上他的步伐。

这条回廊绕到正堂后头,深入一片桃林,林木掩映之间,似有一座二层木阁。

忽然走在最前的李九江耸耸鼻子,闻到一股极细微的脂粉香气——可见刚刚有女人经过,而且时辰绝不会长。那么,人呢?

李九江眯起眼,有些狐疑地向四周看看,却一无所获。他准备往前再走走,却突然感觉头顶生风。他反应极快,就地一矮身形,尽力躲过攻击。

“咚——”耳后传来一声轻响,李九江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根长箭嵌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戒备!”身后的什长立即下令。

士兵们已极快地速度形成一个圆形,将没穿甲胄的李九江护在中央,防止他被冷箭所伤。而就在此刻,一群手持利刃的汉子从周围冲了过来。

刚才真是险到毫颠,倘若李九江反应再慢上一毫,就要被这长箭穿透头颅。

李九江愣了,他没想到赵枞府里还会藏着这一帮死士,而且这些人所配备的武器,完全就是军中所用的横刀和雁翎刀。

虽然之前赵枞对他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但李九江不是赵枞那样的人。他不想伤及无辜,便开口喝道:“放下刀剑!饶尔不死!”

后面的士兵们也跟着喊道:“弃械!弃械!”

这些士兵们出来的仓促,没有带寸弩和弓箭,只是一人一把环首刀,有几个刚要交班的拿了根长枪。因此,他们并不能很快地破局,只能暂且稳住这些人的心神。

想让这些人弃械投降,恐怕是痴人说梦。果然,和李九江所想的一样,其中领头的那个高喝一声,挥舞着横刀冲来。

“王八蛋!杀!”李九江大骂一声,对着士兵们下令,同时轮着长刀扑向一名汉子。

李九江像摔跤似的,一把薅住那人衣袖,然后用刀柄重重撞在他的后脑勺上,胳膊狠狠勒了那人脖子。那家伙的脖子猝然被夹,拼命挣扎,李九江反手一扭,轻松拗断对方脖子。

可就在这时,一个光膀子的人冲过来,抱着李九江在地上滚了三圈,滚掉了李九江手中的长刀,然后趁势抡拳打来。

李九江抬腿一蹬,将那人踢开。这些人战法破绽百出,一看就是街头上的小混混,相信这些士兵们很快就能解决。李九江松了口气,一把将那人按倒。

那人还要挣扎,李九江用手扯起他的头发,狠狠地朝地板上撞去。猛烈的撞击让那人眼冒金星,鼻孔磕出两道鲜血来,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很快华贵的柏木地板上出现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污。

周围的士兵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刀一个,挨个将这些人砍翻。他们身穿铁甲,不惧刀剑,自然没有李九江那样的顾虑,所以不到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便将这些人尽数剿灭。

李九江手上的鲜血糊了一片,他甩甩手,捡起地上的长刀,再度对着士兵们下令:“愣着干什么?抄家!”

说罢,他拎着长刀走向阁楼正厅,身后的士兵们没有犹豫,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要走到正门口还有一片桃林,李九江皱皱眉,大步踩进林子里。

桃树的叶子还没有长出,却开满了米粒般大小的花苞。这些花苞还没有完全绽放,似乎是什么异域品种,又或许是木龄未到。

李九江啐了口唾沫,心里升起一阵快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士兵们没有异议,跟着他一路冲到正门口。

走到正门口之后,李九江一脚踢开大门,立即听到刺耳的尖叫声,令人忍不住要捂耳朵,李九江强忍着不适,冲着里面因为惊慌缩在一起的女眷们喊道:“奉旨,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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