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中几人神色各异,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直身端坐,微闭上双眼养神,一幅事不关己、莫来问我的样子。未央卫尉王凤见天子对自己的建议不理不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不免有些悻悻然,低着头一脸尴尬。而左将军史丹呢,却是左瞧瞧、右看看,最后将目光停在前将军王商的脸上,希望王商能领头表个态,自己也好跟风而上。只有光禄大夫金敞,抬头仿佛要说点什么,张张嘴后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前将军王商,最终摇摇头闭上嘴沉默不语。
“无趣!”,萧问天在心中自语道。想了想却也明白过来,别说是眼前的几个人,就是满朝的大臣,无不对前一阵子许嘉被弹劾的事情记忆犹新。许嘉是谁?他是许昭仪的父亲,不对,本来应该是许皇后的父亲,位居大司马车骑将军,三公之一,掌着整个大汉的兵政。就因为长信宫老太太的一个旨意,许家的人先是遭到铺天盖地的弹劾,接着丢了皇后之位。面对此种形势,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哪会看不明白?没有人会蠢到非要拿自个的脑袋往石头上碰吧?
皇帝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而长信宫老太太的王家,在朝中和军中多有任实职者。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如今这朝中的大小事务,谁都得先听听前将军王商的意见,免得口无遮拦而生出祸端。
萧问天等了很久,再也没听到有人说点什么。这让他想起了刚才在肩舆内的憋屈之感。他再也坐不住了,带着满腔的恨意一字一顿地问道:“前将军有何高见?”。
前将军王商略为欠身答道:“臣以为卫尉说的不错,应该立即派兵前往太原郡弹压。陛下,朱崖郡之鉴在前,不可不防”。
“大雪封堵了道路,天寒地冻的,前将军以为这是用兵的好时机吗?”,萧问天冷冷地问道。
“朝廷可遣领兵之将,调太原郡及临近郡国之兵用之。臣以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和卫尉王凤皆良将,可堪大任!”。王商答的不卑不亢,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王凤听见前将军王商举荐自己出兵弹压流民,心里压根儿就不想去碰这份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倒不是担心平息不了流民的暴乱,是怕领军去杀戮那些受灾的百姓后,将来朝野舆情纷纷,千夫所指地戳着他的脊梁骨唾骂。“陛下,这……这……,卑臣身居未央卫尉,此为卫戍宫城之要职,如何能轻易脱身?”,王凤向天子奏请道。
“陛下,臣愿往!”,大司马车骑将军许嘉睁开双眼,向天子拱了拱手,忽地插话道。
萧问天有些惊愕,转头看了许嘉半响,在心里权衡了好几个回合后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就替朕辛苦一趟吧”。
事已定,殿中又恢复到了先前沉闷的状态。王凤时不时瞟瞟许嘉,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指不定说着些什么嘲讽讥笑的话。史丹和金敞见天子已经表态,也不好再说什么,一齐低下头来。
“行了,大司马留下,朕再交代一番,其余的人都回去吧”,萧问天长叹一口气后说道。
王商等几人向萧问天拜别告退,宣室殿中只剩下许嘉和天子面面相对。
“大司马,王凤不愿做的事情,你为何主动揽在身上?”。
“臣只想为陛下分忧”。许嘉的那张国字脸上一片从容淡定,屈身回答天子道。
此时萧问天的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的,不无气馁地对许嘉说道:“朕知道,前一阵子委屈你了。你知道吗,朕痛恨自己!虽说朕是一国之君,可总觉得有股无形的力量将朕紧紧地束缚起来,让朕觉得憋屈、感到动弹不得!”。
“陛下万万不可自责过深呀!陛下还年轻,凡事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日出的。而臣年过四旬,老迈昏聩,不堪陛下大用,陛下应该多多擢拔年轻一辈啊!”,许嘉也有些动容地答道。
“这个自然,朕,一定要有自己的一班人马”,萧问天说到这里停了停,眼中暴射出凶狠的目光,“等着吧,他必须得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