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蹊“噗”地一笑,将他放开:“晚上吃了什么?我现在肚子好饿,你陪我再吃些东西吧?”</p>
“难得见你心情好,遵命遵命!”</p>
夙恒扬手叫來云草:“快点,把王妃爱吃的那几样,都來上一份。”</p>
秦羽蹊补充:“还有王爷爱吃的,也补上一份。”</p>
“得嘞!”云草开开心心,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夙恒歪着头看她:“你怎么教她的,跟市井中的店小二似的,什么得嘞得嘞?”</p>
“你由着她去吧。”</p>
“你成日这般偏袒她。”</p>
秦羽蹊“哼”一声:“她是我的贴身婢女,难不成还要你偏袒吗?”</p>
夙恒皱起眉头:“我平日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护短的?”</p>
“我向來如此。”</p>
夙恒笑了笑,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宠溺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p>
他们夫妻再也经不起生命中的缺少了,淇璋的离开,仿佛一簇灯火乍然将息,手足无措比心痛來的更猛烈一些,该如何缓解是摆在面上的大问題。夙恒心薄,好强,夜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擦眼泪,而她,愈发不想让他伤心,日日夜夜地忍着,不去触碰。娘说,有了孩子之后才会明白,世界上最终要的是什么,复仇,只是在她人生还未落定时的执念,当淇璋这个小家伙呱呱落地的时候,她一瞬间忘却所有前尘往事,只想要她过得更好,更安全。</p>
“夙恒,淇璋那么爱闹,宫中何人受得了她?”</p>
“陛下想受的,便让他受一受,方能体会那位不得宠的小公主,有多么的乖巧可爱了。”</p>
秦羽蹊很不满:“你怎么夸赞起别人的女儿了?”</p>
“我是怕陛下生受不起。”</p>
“那是,淇璋打小跟你一个性子,谁人能生受,我只盼着她吃饱穿暖,日日开心。”</p>
一道闪电“哗”地闪过天空,紧接着“轰隆隆”之音仿佛劈开天地而來,她不禁往他怀里缩了缩,用轻小的声音,委屈道:“夙恒,长安不下雨。”</p>
夙恒一手合住她的眼眸,柔声道:“嗯,长安不下雨,长安永无雷电。”</p>
这样,淇璋就不会害怕了。</p>
一夜暴雨,青瓦洇湿,空气湿润轻潮,燕雀啾啾展翅东飞去,天际薄云一抹如舞带飘扬,远处的轻风乍然而至,顺着面颊柔柔而过,仿佛青石桥边少年郎,几番清俊柔情。</p>
谷子河滩,旧韵芦苇片片,难舍难收,雕画恰如天上宫阙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地沿岸伫立。</p>
青罩五马的马车慢慢行至颦黛亭,秦羽蹊抬手撩开车帘,河滩的风将一席淡绿如叶的襦裙吹得哗哗作响,三千青丝绾作随云髻,青玉簪子点缀其上,清扬婉约,窈窕的倩影,尽可入画。</p>
“王妃小心脚下。”</p>
云草手臂上搭着秦羽蹊的月白色貂毛披风,随她漫步至颦黛亭,不比燕辞亭的朱红耀眼,颦黛清丽秀雅,风吹帘动,草席扑打着圆柱,远处的天与水平面连成整齐的一线。</p>
秦羽蹊一手抚上亭柱,跪坐于草席之上。</p>
“长安多杨柳,雅丽的湖犹如一卷卷名人墨画,有一首词,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杨柳灼灼风姿,桃花艳艳其道,长安繁丽荣昌,比之,卫清更加平和安详,天然去雕饰。”</p>
云草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矮案上,仰首看去,芦苇丛丛,几分凄怆。</p>
“王妃,这首词奴婢知道,后阙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p>
秦羽蹊扬了扬眉头:“你何时看到的?”</p>
云草羞涩地垂下头,将煤炉茶壶备好,慢言道:“奴婢十五岁进宁亲王府藏书阁,做洒扫宫女,闲來偷偷翻阅藏书,最爱看宋词篇。”</p>
“那你可不要懈怠了,昨夜王爷还问我,她怎么学的‘得嘞’一词的?好在本宫应付过去了,否则你又少不得罚抄宫规。”</p>
云草大惊:“王妃,奴婢昨夜确实是失言了。”</p>
“无妨,我们私下里,轻松一点,也不算越矩。”</p>
“是。”</p>
“当年,你若有机会学习,现下也能教一教淇璋,省的她跟着小狗学叫。”</p>
“说來也奇怪,自打小郡主入长安,那小狗也跟着不吃不喝,日日流泪,前几日不知怎么的,跑走了,奴婢的小姐妹找了好几条街,都沒有音讯。”</p>
秦羽蹊叹息:“长情最是痛人心。”</p>
云草将新茶煮上,蒸汽袅袅:“依奴婢看,郡主跟着陛下,日后必要成为一代文豪,陛下的博文学识,是一等一的好,现下又亲带郡主,咱们郡主比公主还要像亲生的。”</p>
她竟有些庆幸,昭衍的爱屋及乌。</p>
秦羽蹊垂下眼眸:“茶烹好了吗?”</p>
“好……好了。”云草怔怔之后,连忙拿起壶,在小盅中盛满,端到秦羽蹊面前:“奴婢不善烹茶,委屈王妃稍尝一尝。”</p>
秦羽蹊抿唇一笑:“我还沒有那么多的富贵病,生來有衣穿,能吃饱最重要,而喝茶赏风月,是最末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