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在这么大热的天,有那么多人愿意冒着热汗围在保安亭争吵,他得下去看看。
“我去看看。”
一开口,段昂就被自己震惊住了。
因为他的声音是那么地沙哑,哑到近乎没有发出音节,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妻子没有任何回应,她仿佛也跟着去了,段昂就走下车来,滚滚的热浪,他突然觉得一点都不热,反而很温暖。
走近了人群,他听到那群人争吵的原因,原来是要停电了,他们小区有ac两个区,a区是商品房,c区是独栋别墅,你说好不好笑,同一个小区内,只停他们的电。
你看,如果有钱就能得到区别的待遇,甚至不用那帮富人开口,物业们已经帮他们安顿好了,而其余的人,热死了又和物业有什么干系呢?
段昂从来是不仇富的,他从一个山村走出来,又投身到土木行业里去,靠自己的本事。他凭的是体力,是技术,而富人凭的是脑子,是家资,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有什么仇不仇的。
可是如果,有人非要将这东西拿到他面前来秀,不止是秀,而是掐着他的脖子要他的命,那他该怎办,能怎么办。
冲上去要他的命么?
别天真了。
打赢了管饭,打输了赔钱,成年人的世界全都是妥协,没有一丝一毫的冲动。
他转身就回到车上,绕到另一个入口,把车停到了地库中,让空调开着,他先上楼看了看,真停电了。
回来,他的手里已经拿好了两床薄被和一些水和吃的。
“家里停电了,先在这儿吧。”
给妻子和儿子盖了床被子,把水和吃的放在她侧边,段昂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俯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还是麻木着,双眼无神地盯着下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驱壳,对世间万物都了无生趣。
入夜之后,他躺在驾驶位上,本以为很轻松就能睡着,可是精神却出奇的清醒,今天发生的所有都一幕幕回放在他脑子里,可他还是不想哭,冷漠到自己都害怕。
人怎么能这样,口口声声爱着他们,可看着那个冰冷的小小的尸体,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已是6月9日凌晨的2点钟。
他煎熬着走出地库,呼吸着外面温热的空气,胸腔里充斥着大量的不公、不忿、不满。
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几十层的高楼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所以小区里到处都是人,还有高呼、呐喊、打砸声。
段昂又往外走了走,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此生最荒谬的一幕。
无数人拿着石头钢管等东西,砸了别墅区的玻璃窗,他站在一片黑暗中,看到那处灯火阑珊的美景里混乱的场景。
有句话说潮水褪去,才知谁在裸泳。那也可以说,电停以后,才明白有些人真有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