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便开始了正式培训学习。在这个一切思想优先的年代，首先是由思想开始，第一天的学习，便是思想政治学习。上课的是一位戴了眼镜的白发老师。老师讲工业发展的历史，工业发展的动机，最后总结出一点，现在的工业制度，是世界上最好的制度。一旁的老李，连连点头，认真做着笔记。而胡林，确实完全不同，到了最后的讨论环节，他便第一个站起来发问了。“请问老师，我们现在的工业制度，真的是最好的制度吗？”“难道不是？”老师扶了扶眼镜。胡林道：“好不好，现在下结论太早，应该留给时间去检验，作为粤都轧钢厂采购员，我跑过的地方很多，香江，南洋，见过各种工业体制，我觉得我们的现在的方法，有很大的问题，并非你说的那么完美。”这年代其实走过很多错误的路，大家都懂。而今的工厂，确实有好处，比如说基本上不会开除人，一进去便可以看到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安定稳定。但缺点也很明显，几乎没有效率可言，员工的积极性也不高，磨洋工的人多，混工龄的人多。单位效率别说和大洋彼岸比，就是和南洋，香江这些刚开始工业化的地区比较，也差很多。胡林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清楚。“不完美也不用你操心，我们现在并非来讨论工业制度，是学习，今天不许上纲上线，突破题外话。”老师很明显生气，有点着急。这个年代，如果有人将这事儿向上去偷偷汇报，只怕会产生很大的后果，所以他谨慎一些，也情有可原。可胡林不干了，这家伙话夹子打开，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便反驳了起来。“老师，我啥时候上岗下线？我们这不是公平讨论吗？我们现在的工业是有缺点，难道就不能提出批评？指出问题？这就是我们做事的方法？我看，这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缺点，固步自封下去，会越来越不好！”“你放肆！给我住嘴！”老师急了，用手拍了拍桌子，眼神充满了慌张。现场的人都交头接耳了起来。旁边的老李，用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胡林，觉得对方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他可从来没有认为现在的工业方式不好。吃国家饭多好，生老病死全包，像他这种人在旧社会他是没有工厂愿意雇，而今能成为卡车司机，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象的。这家伙居然说这种工业方式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简直过河拆桥，吃饭砸锅。现场的很多人，应该都是这种想法，毕竟这里都是受益人，一瞬间很多异样的目光投向了胡林。不行。要想个办法像将现在的局面缓和下来。公开反对工业制度的情况如果传出去，只怕老师和学生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杜军连忙起身道：“大伙儿可能误解了，胡林只是觉得，我们的工业制度，可以变得更好，并不是非此即彼，天王老子还有爹呢，我们现在的工业制度很好，只是我们要想办法让他变得更好，只有这样，我们的日子才能更红火！”“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此刻胡林也发现了不对，刚刚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面对杜军的帮忙和解围，他非常感谢，也非常聪明的顺着他快速拐弯。老师也趁机道：“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总之一点，我们是来学习培训的，明天起，你们将根据各自的职位，进行相对应的培训，目的地在五楼。”老师边说边用眼睛看了看杜军，眼角闪过一丝敬佩。这个小子算是聪明，这一番话算是给两边都下了台阶。平心而论，胡林说的话也不完全做，但有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下课后，胡林连忙给杜军道谢。“杜哥，幸好你机灵，否则今天的事儿还真不好收场，我是一时说嗨了。”杜军笑笑道：“我倒是挺佩服你的，你思想够前卫，想法够大的，以后定会为国家的进步作出贡献。”“这么说杜哥也支持我刚刚的说法？”杜军只是轻轻微笑，不置可否。这还没有完全了解胡林之前，这种事情还是不说为妙，现在这时期，越来越敏感。“咱们不聊这些，喝酒去！”“好勒！”经过昨天的较量，杜军发现胡林这小子，酒量确实不错，真的是找到了对手。两人去食堂，小菜，花生米，二锅头老三样，边喝边聊了起来。“小胡，你这嘴得管一管，京城可不像粤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时刻要注意，一招不慎，不但你会出问题，恐怕会连累你家人。”胡林点头：“可是有些东西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说，就比如说大锅饭，吃的不是自己的，大伙便也不会珍惜，工厂也一样，有些事我看的多了心烦，无奈。”他闷一口小酒，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落寞。杜军拍拍他的肩膀：“先忍受着，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有你大展身手的日子，我支持你！”“谢杜哥，没想到来京城，我还找到一个知己，这回去得给我爸好好说说你！”提起他爸，杜军有兴趣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深入了解了解他的家庭。“我没猜错的话，你小子这些思想，应该都是你爸言传身教的吧？”“杜哥实在高，一眼就看穿了，我爸的想法比我还激进呢，他那个职位，见的太多，眼界开阔了，思想就会变，会做对比，做分析，找自己的缺点，分析别人的优点，我爸最喜欢做这事儿，可无奈他现在空有一身抱负。”“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爸现在是什么职位吗？”杜军好奇问。胡林这小子没什么城府，简单直爽，毫无保留。“我爸现在是粤都出境处处长，专门负责出入境管理这方面的事情，不瞒你说，我能轻松去香江，我爸有功劳。”原来这样，简直大喜！这可是遇到了贵人！杜军都差点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离那场风暴越来越近，他的目标已经定下来了：在明年之前，安排好这边的一切，带着晓娥一家，远走香江。等着春风拂面之时，再重新回到京城。这胡林，大有作为，一定要好好交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