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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真正的恋人 第五节(1 / 2)

 开学后不久,经过宇文城一再邀请,钟毓媛总算答应中秋节前一天去他家玩,宇文城的家人才有机会得以目睹这位“仙女”的庐山真面。若说嫂子们不嫉妒,那是骗人。但她们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于青春期的少女。大嫂、二嫂和三嫂早已为人母,大嫂的大儿子和钟毓媛同年,她在心理上已经差了辈,几乎把宇文城和钟毓媛都当孩子看。只有新婚的四嫂,还能从钟毓媛身上找到自己不久前清纯少女的影子。

宇文城的爸妈是一对儿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眼睛里没有太多灵气,却透着本分、淳朴。

这么一大家,若是只有大人——宇文城的同辈和长辈,就会迥异于钟家:宇文家的男男女女都不善言辞,成人与成人之间很少玩笑,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相互之间却似乎总透着三分“客气”。这让初次登门的钟毓媛心里很不适应。

但是,三位兄长的五个孩子,却给大人们一本正经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宇文城的大哥、二哥各有两个儿子,三哥有个独生子。大哥那两个孩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八,还有点“大人”的稳重。二哥的两个孩子一个十二一个十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家里的大部分“噪音”都由他们产生。三哥的独生子刚四岁半,年龄最小,又最与众不同——他比哥哥们小得多(看起来甚至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两岁)、老实得多,也更怕羞,圆头圆脸很像他五叔。在钟毓媛眼里,几乎就是小时候的宇文城。不过,一双小眼,把他和“幼年宇文城”明显地区别开来。遍观宇文家的男女——包括嫂子们,眼睛都不小,只有这么一个“异类”。他眼小,胆更小。钟毓媛一看他,他就躲在椅子后面不敢露头。钟毓媛追到椅子后面,他就像耗子躲猫似的,绕着椅子跟钟毓媛兜圈。钟毓媛只好原地站定,伸出双手,拍两下,再向他张开:“小弟弟,过来玩吧?”他畏畏缩缩不敢近前。钟毓媛蹲着身子往前挪了两步,又拍拍手叫:“来呀,让阿姨抱抱!”(这是十八岁的钟毓媛第一次对别人自称“阿姨”,她怕说“姐姐”宇文城不乐意)边说边从包上摘下一个毛茸茸的小浣熊——那是她挂在包上的一个小饰物——晃了两晃:“看,小浣熊!喜欢吗?给你!”

这个东西起了作用。小男孩刚有点要过来的意思,恰赶上宇文城的三哥从旁经过,说了一句:“不用拿东西逗他,过去抱就行,他不会跑。”接着又跟自己儿子说:“肖肖,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啊!”

小男孩听见爸爸的话,刚要伸出的小手又缩回去。

“没事,小玩艺,给孩子玩吧,是我送他的。”钟毓媛走过去把小浣熊塞到了他手里。男孩眼望着父亲,父亲不表态,他手不敢动。等看见父亲微微点头,他便把浣熊抓紧了,张开小嘴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钟毓媛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小眼睛男孩。

他叫宇文肖。宇文家孩子的名都是一个字,而且都有个“月”字旁,按大排行,老大叫宇文朝,老二叫宇文朔,老三叫宇文腾,老四叫宇文胜。宇文城还给钟毓媛讲了其中的奥妙:大哥的孩子,“月”旁都在右;二哥的孩子,“月”旁都在左;三哥的孩子,“月”旁在下。

“轮到你四哥,该在上了。”

“好像没有月旁在上的字。”

“那坏了,你四哥的孩子没法起名了!”

“字多得是,一想就有。”

“那到你怎么办?”

“和大哥的孩子一样,月旁在右。”

“咦——为什么?”

“一长一小,有头有尾,好多歌不都这样唱的么!这叫首尾呼应。”

“哈哈……你们家还讲究这个!”

“只是这么做了,不是一定要这样,更不是讲究。”

这一天过得非常愉快。宇文家老老少少都对钟毓媛印象很好,尤其是最小的宇文肖。不单钟毓媛喜欢上了宇文肖,宇文肖也喜欢上了钟毓媛。或许,对于年幼的孩子,一点小小的“恩惠”就足以俘获他们的心。钟毓媛临走的时候,宇文肖甚至有点不舍。他用手指一张一蜷地表示“再见”。钟毓媛也学他的样,手指一张一蜷地跟他说“再见”。

虽然身兼专业实习和毕业设计两项重任,钟毓媛对参军的事还是倍加上心:先咨询了大学生参军政策,接着就在国防部网站报了名,随后又去医院参加了身心测试,忙得不亦乐乎。三年前考大学她都视若等闲,在这件事上,她却铆足了十成的劲儿。直到一纸邀请函发到她的个人账号,钟毓媛才大功告成般长舒了一口气。

邀请函上,除去几句简单的公文辞令和关于违约金的规定事项,最显眼的就是三条“军人守则”:

第一,本人将遵守国防军的一切纪律和规定;

第二,本人将对违反国防军纪律和规定的一切行为负责,并接受包括解除合同在内的所有处理措施;

第三,本人将秉持国家法律和人类社会的普遍道德,不惜以接受任何处理措施为代价,维护法律的权威和道德的尊严。

下面留了电子签名栏。

钟毓媛有点疑惑:前两条没什么,第三条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你:军队有可能犯错、违法,所以鼓励你监督、甚至反抗呢?还是警告你:就算我们犯错、违法,该采取措施还是会采取措施呢?还是两者兼有呢?

宇文城把这三条“守则”反反复复读了半天,想了想,笑笑说:“恐怕是警告。我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故事很简单。有一支军队面临生死抉择,要发动一次攻击才能脱险,但攻击会导致无辜平民伤亡。指挥官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发动攻击,但有一个下属不同意。考虑到己方的整体利益,指挥官坚持己见。无奈之下,这个下属竟然纠集同伴,把上级‘软禁’起来,越权指挥,终止了攻击行动,以四分之一的己方人员损伤为代价,避免了无辜平民的伤亡。因为这个,他被开除出了现役,还被罚了一大笔违约金。退役当天,军队最高指挥机关里的所有官员一致为他送行,并以鞠躬(而不是军礼)表示对他的尊敬和对他所作所为的肯定——他维护了人类社会的道德,但是违反了军队的纪律,也牺牲了他的同伴。”

钟毓媛看着宇文成的眼睛,没说话。

“这是我看过的战争片里,唯一有点人情味儿的。”

钟毓媛隐约感到:宇文城也许并不是不喜欢军队,他是不喜欢某种类型的军队。而国防军即便不是这种类型的,也可能会有这种毛病。但是,细想一想,究竟是军人的命“贵”一些呢,还是平民的命“贵”一些呢?成了军人,就注定要比平民先做出牺牲吗?成了军人,就注定要比平民牺牲更多吗?

时间不容她多想,她在回馈截止时间前签了名。虽然签名即表示接受这三条守则,但她扪心自问:我做得到第三条吗?

恐怕未必。

熟悉的人只知道钟毓媛没参加任何一个公司的招聘,以为她也要学习乜无难,跟自己的情人一道远走高飞。可乜无难好歹和关系最近的人透露了去向,钟毓媛却神神秘秘、遮遮掩掩,连苏倚都不晓得她报名参军的事。在他们眼里,钟毓媛变得愈发冷艳、高傲,丝毫不把同学放在眼里:你们议论你们的,于我无碍无伤。

钟毓媛的确是凭实力说话:她的专业实习成绩接近满分,不久又顺利通过了毕业答辩,七位答辩委员一致同意授予她甲等学位。无论嫉妒她的人有多眼红,捏造出多少凭空想象的故事,在专业成绩上,他们不得不服输。

物理部不愿再错过展示自己“第一才女”的机会。毕业典礼前好几天,主席就亲自找到钟毓媛,诚挚邀请她做二九九年毕业典礼的主持人。一年前同样的问题,又摆在钟毓媛面前。与前几年不同的是,今年四大部要合办一场典礼,共有四位主持人——数学部、物理部、生物部和人学部各一位。如果钟毓媛参加,她将是物理部的唯一代表,展现的是整个物理部的形象。

钟毓媛想起了两年前那张海报。她极不愿意被当作一个雕花的装饰。但她心里明白,主持人的位置可不是个“装饰”,它是一个充分展现个人能力和魅力的舞台。一年前,她是因为和风逐尘怄气。如今风逐尘都不在了,还怕什么?可是……那些明里暗里的流言蜚语,那些几乎盯到皮肉里的辣辣的眼神……钟毓媛又有点想打退堂鼓。

主席这回猜到了钟毓媛的心思。见她眼皮一点一点往下垂,显得越来越不自信,主席微笑着问:“钟毓媛,你还记得你刚来北高师的时候,新学年晚会上,我们的上一任校长说的什么?”

钟毓媛当然记得,那是她迈入大学校门之后听到的第一场演讲,这辈子都不会忘。朱校长的确讲得很好,她也深解其中滋味。难道主席还能体会出比自己更深的意味来?

“你知道朱校长的故事吗?”主席看着她。

钟毓媛抬起眼皮,瞧瞧主席,摇摇头。

主席清清嗓子,娓娓道来:“朱校长是北高师任期最长的一位校长,也是近百年来对学校改革力度最大的一位领导。十六年前,他通过选举,从物理部应用物理系主任直升为校长。关于这个传闻很多,因为他上任时已经七十六岁,没几个人相信他有真本事。据说是因为他在学术领域的功底,加上他在管理能力上的‘大器晚成’,对了上一任校长的口味——这个人就是他曾经的学生。这位学生苦口婆心,一个一个地游说教授委员会的委员,给自己老师投票,才让他当上校长。四大部主席,甚至各部下面的系、所主任,都对他不服,当面背后免不了给他个‘下马威’,想试探试探他。朱校长毫不退缩,上任以后,不仅改革了学校的讲座制度,还缩减了北高师的招生规模。学校里从上到下怨声载道,背地里没少骂他。但是过了几年,缩招的效果慢慢显现出来:门槛高了,学生少了,质量确实提高了。最近这十年里,北高师拿到甲等学位的人,无论从比例上,还是从绝对数量上,都在增加。有教授批评他,不该断了学生追求梦想的路。朱校长却说:我们绝不搞歧视,但我们也不是慈善会,我们不要靠广泛施舍来培养人才,而要靠选拔竞争来发现人才。后来,那些怀疑他、不服他的人,也都开始尊敬他,哪怕他们仍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你都看到了,崔校长也是想步他的后尘,借他的势继续给北高师来几项大刀阔斧的改革。如今三年过去了,结果……大家有目共睹。”

听完这一番介绍,钟毓媛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又好像没明白。没错,这是个发生在身边的励志故事:朱校长在接近耄耋之年走上领导岗位,顶住众人压力,强势推行改革,终于获得成功。可这跟自己做主持人又有什么关系?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主席笑了,“可能我前面讲得太多,分散了你的注意力。直说了吧!钟毓媛,你才十九岁,还没闯过社会。等你走上工作岗位,甚至当了领导,像朱校长那样,想要推行自己理念、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再回过头看,你可能会发现,当学生时遇到的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同学间的感情,比起你在社会上的人情,已经算很纯洁、很真实了。你认为——”主席微微欠了欠身,离钟毓媛更近一些,“朱校长真的是‘大器晚成’吗?”

“难道不是……”

主席的笑变成了冷笑:“四十年前,他就竞选过物理部主席——我现在这个位子。可他为人耿直,虽然性情平和,从不与人正面冲突,但只要认准了道理,哪怕跟你拐弯抹角,推来攘去,就是寸步不让,像打太极拳似的,韧韧地让人找不到一点突破口。年轻时的他……就像你一样。你也猜到了,他没成功。当时的校长也想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帮他一把,被他婉言拒绝。他坚持要凭自己的能力,得到货真价实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你听过了我前面的介绍——他是怎么当上校长的,你觉得,中年以后的他,还像他年轻时那样吗?还像你这样吗?”

“那……”钟毓媛这才明白主席的意思,问道:“他既然是靠着学生的帮助才当了校长,为什么上任以后,又能拉下脸来做事呢?难道他没有一点顾忌?他有那么大底气?有那么厚的……脸皮?”

“这就是——变通!”主席有点小小的激动,边说边挥舞着右手,“有时候,为了实现好的愿望,不得不暂时接受一些不好的东西。”

经历过与风逐尘的悲欢离合,经受过三年的“逆境”考验,钟毓媛自以为有了足够的阅历,不说看透了人世,也算有点心得。今天和主席一谈,才知道自己还嫩得很。这么说来,也许看似单纯木讷的宇文城,正比她更能适应这个社会呢。那么……这个念头一闪,钟毓媛立刻感到一股寒意:风逐尘为了实现得到自己这个“好”的愿望,所做的那些“不好”的事,难道都是不得不接受的……那是不是说,实际上风逐尘并没错,而是自己太……她不敢往下想了。

主席知道这次谈话已经达成了目的,“火候”恰到好处,便笑着站起身:“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这次毕业典礼规模很大,要早做准备。所以……不好意思,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答复。你要不要做主持人,代表我们物理部主持典礼?今晚等你消息。”

“呃……好,谢谢主席,我会及时给你回信。”

钟毓媛心事重重地走出物理部办公楼,临出门前还瞟了一眼正厅左侧的墙面,两年前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狠下心扭转头,快步跑下台阶,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毕业典礼在北高师歌剧院举行。相比新星俱乐部,这里的气氛要庄重许多。毕业,在有些人看来,是件既兴奋又充满期待的事。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则是深深的惆怅与留恋。从十六岁到十九岁,人生最美丽的花季,都盛开在这校园里。再往后,无论是步入社会、走上工作岗位,还是继续深造、往象牙塔高处攀登,都很少有人还能像今天一样,怀有一颗放荡、洒脱、自由的少年之心了。

走上舞台的前一刻,钟毓媛还在忐忑。当她与其他三位男主持人一道走向舞台中央,大厅里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掌声时,她的自信一点点回来了。更令她激动的是,在密密匝匝的人丛中,她发现了主席的身影——他是唯一站起来鼓掌的人。钟毓媛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但现在这个场合,绝不允许流泪。她使劲睁了睁眼,朝着台下主席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心里默念道:“谢谢您,主席!”

掌声渐渐平息。按照事先排好的程序,该钟毓媛致第一句欢迎辞。她定定神,迈步上前,张开双臂,用清脆嘹亮的嗓子,喊出了大学三年来的最高音:“兄弟姐妹们,大家好!欢迎你们到来!”

又是一阵持续不断的掌声。钟毓媛往台下扫了一圈,发现很多人在用胳膊肘碰身边的人,一边碰一边朝台上努嘴,接着把双手举得更高,拍得更加卖力。他们的眼睛盯着自己,有人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他人经他们提醒,也都挺起身子直起脖子望向自己这里。这些人中间,有好几个她都认识——都是物理部的同学。钟毓媛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担心从他们口中迸出不和谐的音调来。可是过了好半天,都没什么事发生。她冷静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口型是在说:“看!我们物理部的!”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钟毓媛全身。“我们物理部的!”短短一句话,让她读出了同学们心中的自豪——她,四位主持人中唯一的女性,是物理部的骄傲!联想到前几天与主席的谈话,钟毓媛忍不住开始怀疑:也许,真的是我太敏感,真的是我错了?

思想略微一开小差,钟毓媛就差点忘了自己是站在舞台上。直到掌声稀落下来,第二位主持人向前跨了一步,她才恍然回过神,朝观众深鞠一躬,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微笑着退到了后面。

典礼进行得非常顺利,钟毓媛担心的事一件也没发生。正式程序结束、进入晚宴阶段时,蜂拥上来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和他们不绝于耳的称赞,让她的心完全融化了。

苏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钟毓媛面前,杯中酒洒得只剩了底。她满脸通红,身子东摇西晃,举起酒杯往前送了送,笑道:“鼹鼠……公主——今天你是真正的公主!”

“谢谢!”钟毓媛和苏倚紧紧拥抱在一起,她又有点想哭。苏倚拍拍她后背:“好啦,好啦,美丽的公主!一切都过去啦!现在你该知道了吧,羡慕、嫉妒,偶尔耍点小心眼、说点风凉话是人之常情。你们东方有句古话:哪个人前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越是出名的人,遭到的议论越多,争论也越多。普通人想得到这么多关注,还没人稀罕他呢!你瞧,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又开心又热闹。明天毕业一走,各自散去,一千多人,谁还能认识几个谁?他们有必要存心害你、毁坏你名誉么?说说、笑笑、哭哭、闹闹就过去了。人脑就那么大,装不下太多东西。与其满腹牢骚,不如多保留点快乐的回忆,你说呢?”

“嗯!嗯!”还能说什么呢?苏倚的话在情在理,钟毓媛只有点头的份。现在她彻底服了:尽管苏倚比自己还小几个月,从前说什么照顾她,都当成是玩笑,不过是因为苏倚更活泼、更开朗一些而已。今天看来,苏倚的心智的确比自己成熟很多,自己还远远没有“长大”!

大学三年,钟毓媛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苏倚也喝得不辨方向,走路直打晃,便请了一位男生,把醉入酒乡的钟毓媛背回了公寓。男生放下钟毓媛,擦擦脖颈上的汗,笑着说了句:“看不出来,密度真大!”苏倚道了谢,打发他离开,叫厨房冲了两杯醒酒茶,先给钟毓媛灌了一杯。进肚里多少不知道,只看见两股细细的水流顺着钟毓媛嘴角流进衣领,胸前湿了一大片,一杯茶倒干净了。苏倚又喝干自己那杯茶,歪身倒在钟毓媛大腿上,沉沉睡去。

处理掉不用的东西,收拾好背包行囊,办理了离校手续,留下学校的影像,和同学、朋友们告别,互道着“苟富贵,勿相忘”……十一月的最后几天,钟毓媛亲身经历了这一幕幕场景。从前她只是个旁观者,今天她身处其中。无论和她关系好的、关系一般的,还是人前背后给过她白眼、甚至说过她闲话的,临别之际都抱作一团。真心道别也好,逢场作戏也好,至少表面上都显得情真意切、难舍难离。若不是后来偶尔听到几个人又嚼舌头,钟毓媛还真的以为她们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不过这回她没生气,也没憋火。经过这几天,她想通了:谁都没有错,或者至少不是“恶人”。人和人交往,本来就是戴着面具的,是“演”出来的。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才会时时处处把内心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被人看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只讲一面,那是贬义、是讽刺。若讲两面,不过是人情世态的客观描述罢了。

军队是不是也这样呢?

自己能做到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吗?

她竟有点害怕了。

按通知规定,参军培训在西辰市苍龙区陆军大学进行,持续整一年:从三〇〇年一月一日到三〇〇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报到时间在正式开训前三天。钟毓媛不得不强迫自己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参军之后的第一项挑战:不到一个月的年端假,以及在军营里度过公历和农历新年。

但除此之外,另有一件事也很让她郁闷:最近两个月,宇文城一直在天文台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见面总共不过四次。她要去陆军大学培训一年,宇文城也恰好还有一年博士毕业。因此接下来这一年,他们见面的机会更少。眼见享受了没多久的浪漫生活又要离自己远去,钟毓媛很不甘心。学期结束,宇文城把她接回家,算是略微缓解了一点相思之苦。可钟毓媛总是放不下,老像揪着根绳子,心事重重。宇文城问她,她也说不清。是担心一年之久的分别,是担心军营训练的辛苦,是慨叹不堪回首的大学时光,还是对这个世俗社会充满失望?每天早上睁开眼,她都会被一股莫名的恐惧紧紧包围,要等到穿衣、洗漱、吃罢早饭、和宇文城聊上几句,有了感兴趣的事情,注意力才会分散一点。一旦有独处的机会,恐惧和失落就会像空气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她袭卷而来,让她透不过气。

待过几天,钟毓媛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向宇文城告别回家。她知道宇文城心思重,就一字一板地跟他解释清楚:在自己家里,爸妈更了解她,也许会给她一些开导,说起话来也更可以无所顾忌;何况年底一走,也要和爸妈分别,同样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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