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旧唐-职官志》所载尚仪之职,掌礼仪起居,总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之官属。又辅以尚食之职,与奴才同掌进膳先尝。自太宗皇帝创下大清至今,虽祖辈必有侍女当值于御前,却从未有过如先唐女官之职务,如今皇上赐你为正五品尚仪,可见殊荣……”
“李谙达,皇上对我的恩赐我怎会不知,这会子好生学了规矩,日后定当尽心服侍。”
“呵呵……其实素尚仪当日在殿内义无反顾地吐露那一派言辞时就已昭示着皇上必会待你不薄了,在御前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皇上的脾性多少还是揣摩得上几分的。日后有了素尚仪在御前周全着,奴才倒可以省下不少心力,旁的话不敢多说,奴才只拣一句最体己的,你我同是主子面前谨小慎微当着职的人,日后少不得互相帮衬,素尚仪若是有什么难处能使奴才帮得上忙的只管开口,只是皇上那……也多劳尚仪留神几分了……”
果真不愧是总管太监李德全,若没有这样的圆滑通透的心志如何能在御前朝堂间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连大臣们都要恭让他几分……?转圜自如地一番话已将意思表达得了当明晰,却又依礼依据,似乎是借着皇上的口气在交待事务,却又分明有意在拉拢于自己有利的人,这一来二去做得收放自如,竟让人根本寻不到拒绝的言语。
我报以郝然一笑:“李谙达不必称我素尚仪,奴婢听着着实变扭。谙达都已明说你我同是御前服侍之人,说白了,甚至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以后便直接叫奴婢名字吧!奴婢听着心里也舒坦。不过李谙达在御前侍候了这么多年,以后可得多提点奴婢。有什么做得不稳妥的。但请谙达严管。”我亦步亦趋地随着他地话答道,既不自持清高。也不过于谦卑自降身份,语毕抬眼给了他一个正视的目光。他赶紧附上一笑,似是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我也不多说什么,只略略倾身,他便会意地踱步出去了。
送走李德全。我长吁一口气,环视着乾清宫的西暖阁,不想这里今后便是我的居所。都说伴君若伴虎,那日在大殿内我赌地其实是一步险棋,看似把事情经由说得无比详细甚至让人不耐地我,实则省略了个中最关键的东西,譬如我与德妃之间地交易,譬如四贝勒为何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突然出现在内御膳房低贱地杂院内……我心知精明如康熙不会因我的一面之词而就此忽略了这些细节,但他未曾当面揭穿我。甚至于带有一点点地包容……更或者说…是一种包庇!
四十六年。黄河暴涨,河南山东多处河堤决口。淹没田土房屋无数。
朝堂之上康熙踱步逼问太子有何见地,但荒奢惫懒若太子竟是对于国家民恤之事哑口无言,八贝勒胤当即抚慰圣心,直言康熙怀忧民之心则可,抱自疚之心则不必……纵是如此也比不上胤心思缜密,近日连连奔波于户部清查库银,竟查出令康熙也陡然一惊的结果:临近省份早已无粮可调,户部更是无款可拨,救灾修堤若要二者兼顾,全然是杯水车薪!
盛怒之下康熙谴责太子惫懒疏于国事政务,八贝勒管辖户部却有失职守,这些年来国事交予皇子贝勒办理竟是如此疏忽大意,朝野上下一时陷入了救灾的僵局之中,不少关己则乱的人早已把不住自个儿地阵脚。
是夜,康熙彻夜批阅加急奏折,我端着一碗明神茶轻轻搁置在案前,预备屏息退下,康熙却突然抬手示意我留下,我一惊,大半夜的瞌睡顿时消散全无,忙望向康熙,他深蹙着眉示意我看看那些折子,我有些犹豫,道:“古来皆有后宫女子不得参政的规矩,奴婢不敢……”
“诶……有什么敢不敢的,朕叫你看,你就看!”
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折子,规整的楷字映入眼帘,却又是这样让人心慌意乱……决口患区饿死灾民无数,城内灾民争抢口食互相残害,鳏寡妇老无食可用,棺木甚少!
这些日子,虽与胤的通信中明了一些局势,却竟不知灾患已严重到如此地步,字字句句读在我口里尚已觉得焦心,更何况是一国之主,万民之心的皇上!
我搁下折子,净手替康熙揉拿起了太阳**,一时室内静默,好半晌,才听他低低叹了一句;“朕自谓倾力治河,殚精竭虑,但这一条黄河,千古泛滥,竟是从不因人事而休……无数灾民受难与此,朕实在是有愧于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