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们相处得那样融洽。而现在,几乎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今天这样的气氛,已经很久没出现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了。他于是柔声道:“开始罢,看看你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她应了一声,手指轻拂,清柔的琴音萦绕而出,弹出的却不是《清平调》。他听了几声,讶然道:“这不是《秋风曲》吗?”
她心里一乱,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师徒俩盯着那根断弦相对默然。还是她先反应过来,轻声笑道:“瞧我糊涂的,现在离秋天还早呢。”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原来终究是回不去了。
白柔重新上好了弦。
他最喜欢曲子是《清平调》,可她弹不了,因她心中早已无清平二字。沉吟片刻,她换了首欢快的曲子,一边弹一边曼声唱道:
“春晴也好,春阴也好,著些儿、春雨越好。春雨如丝,绣出花枝红袅,怎奈他、孟婆合皂。
“梅花风小,杏花风小,海棠风、蓦的寒峭。岁岁春光,被二十**吹老。楝花风、尔且慢到。”
他听她唱着,思绪忽然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仍是少年心性,春季里闲不住,带她出去放风筝。小丫头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忍不住欢欣雀跃,一不留神便踢到了路边的大青石,踢得脚趾甲都翻了起来。她哭个不住,两只眼睛肿得跟两个核桃似的。他最怕她哭,连忙来哄。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他教她唱小曲。小孩子果然容易哄,一高兴就忘了疼。暮春柔和的晚风里,他背着她,一首歌唱了一路……
她小时候特别皮,教她学写她的名字几乎磨死了人。先是说头晕,接着说手酸,最后竟连脚也痛了起来,一边写一边不停的抱怨自己的名字笔划太多,真真难写。他板起脸,摆出师父的架子,那就改名叫白一好了,多简单。她噘着嘴,委委屈屈的说,白一实在太难听了……
有天细雨蒙蒙,她却想出去看雨,他于是驾车带她出去。路上她捡回一只被人遗弃的黑色小猫。她抱了回来,起个名字叫小黑,精心的照料。可惜那小猫已经太虚弱了,挨了几天终于还是死了。她伤心得几天吃不下饭。他另买了一只送她,白底黑斑,却是只花猫。她接过,冲他一笑,仍叫它小黑。直到现在,无论她养的猫是什么颜色,她还是取名叫小黑。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师父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她一曲弹毕,含笑问道。
“没什么,都是些以前的旧事。”他回过神,亦是一笑。
听他提起以前,白柔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师父还有话要和阿柔说吗?”
“没有了,”白池微微迟疑,“阿柔呢?”
“有一句……”
他等着她的下文,她却又沉默了。许久,才听她低低道:“……请师父好好对待师娘……”
他吃惊她会说出这句话,一时无话。
她不敢看他,怕他发现她眼里的泪,于是转头看窗外。窗外,姹紫嫣红开遍。她对冷凝说,她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接到吴放同意见面的消息时,她想到,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几次想一横心把真话说出来,可到最后仍然没有这勇气。罢了,罢了,何必到最后还让他难受?就此放手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