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约定两天后再聚。再见时,她作寻常民间女子打扮,白纱小袖,高至腋下的淡青襦裙,肩上搭着浅碧帔帛。原本毫无特色的妆束,穿在她身上却愈见娇俏,立于秋阳之下楚楚动人。
他提议去辅仁坊再喝个痛快,她却说想去同康坊看热闹,结果是两人去了北市。一家胡人商铺里,她拿着一瓶蔷薇水爱不释手。胡人店主恭维说,娘子花容月貌,郎君真有福。她想分辩,他及时****,没让她说出口。她微微诧异,随即坦然一笑,似乎并不介意暂时扮演他的妻房。
北市上各类稀奇玩物云集,她逛得极是高兴。若是东西价格不贵,她便可怜巴巴的找他借钱买。他口里取笑着她的品味,却又心甘情愿的提着她买的廉价货色。店主们卖完东西,都会诚心赞一声夫唱妇随,好一对璧人。她初时神色颇不自然,次数多了也就听之任之了。
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忽然想,若他为世子,她不正该是他的妻么?
这个念头一起便在脑子里生了根,不断的膨胀起来。若他是世子,若他是世子……她却把新买的昆仑奴面具套在头上,冲着他呲牙裂嘴。
到了吴放宅邸外,他把东西都交给她,道:“城外五里有座莫名寺。”“什么寺?”她失笑,“名字这般古怪?城里又不是没有寺庙,何必跑那么远拜佛?”
“不是拜佛。莫名寺外有家店做的胡麻饼极好,你可有兴趣一试?”和吴放对峙时他都不曾这般紧张过。
“好啊。”她随口应道。
“那……明天正午。老地方见。”
“嗯。”她浅浅一笑,提着大包小包蹦蹦跳跳的进去了。
他地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到自家宅邸。
妾室苏兰迎了出来:“妾一向觉得郎君有办法,如今看来妾真的押对宝了。”
他愕然。
苏兰团扇掩口,轻笑道:“有人今天在北市瞧见郎君和清源县主了。”
他沉下脸:“你的意思是……”
“若能得县主芳心暗许,里应外合,世子的位子就是郎君囊中之物了。”苏兰眼中闪过一线寒光。
在他领会她话中含义之前,手已高抬,给了苏兰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怒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苏兰被他打得跌坐在地。却并不动怒,冷眼看着他。唇边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有何不敢?妾可是为郎君考虑。既然郎君不领情。那便罢了。”
说罢,她仪态万方的从地上起身。分花拂柳而去。
翌日,邢玉准时赴约。他骑马带她出城。可坐在马背上的她看起来怏怏不乐。莫名寺外地胡麻饼名不虚传,却没提起她的兴致。吴敬与她说笑,她也笑得勉强。
坐在树下同吃胡麻饼时,吴敬问:“有心事?”
“我……”她欲言又止。
“九哥又给你气受了?”
“不是,”她犹豫了一下说,“流苏看见我们在一起。她问我……”
她难以启齿,停了一下,再张口。却还是没发出一个音。
吴敬却已了然于胸。他双手枕头,靠在树干上,轻笑一声:“我们私奔吧。”
邢玉睁大了眼。
微风暖软,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午后地阳光透过树影,斑驳投映在两人脸上。飘浮不定。为什么不?吴敬有些兴奋地坐起身。她跟着吴放不快活。他也被俗事羁绊弄得疲累不堪。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念头一起便不可抑制。他轻握她手。微笑道:“怎么样?和我一起远走高飞。”
邢玉愣了一会,自他手中抽离,清楚的回答:“不。”
他全身一僵:“为何?”
“我是你九哥地妻子。”
“他何曾当你是?”
邢玉神色一黯,却微笑着说:“不管他把不把我当回事,事实都是如此。”
吴敬扳过她的脸,让她直面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听好,最近昌邑谣传甚多,都是说他同意与北庭交好是因为和你有过私情。为免清誉受损,他绝不会接近你。”
他透过邢玉清澈的眼波看见自己的眼神,殷切而期待。那样的表情,他已缺失很久。
邢玉瞬目,安静回答:“原来如此。”
他呆住。邢玉将他的手轻轻拿开放下,低声道:“我一直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才这样……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必是有心和北庭交好,才会如此在意传言。这样……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