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之后的半个月,我赌气不理母亲。而母亲亦拒绝与我说话。我故意不念书,不修边幅,欺负几个弟妹……我在等,等待母亲看不顺眼,指责我,向我认输。但母亲没有。她对我视而不见。她不再过问我的课业,不再教我弹琴,更不再对我嘘寒问暖。甚至我当着她的面剪断那把梅花断古琴的一根琴弦时她也无动于衷。那样珍贵的古琴,她却可以无视它的存在!她的漠视让我出离愤怒。我恨她冷漠的态度,更恨她不肯正视自己的真心。

没人能停止我与母亲之间无声的战斗。除了父亲……

父亲把我带到城里一家酒楼谈话。酒楼不大,也不怎么干净。来来往往的都是不怎么富裕的平民。我坐在里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父亲却怡然自乐,仿佛他本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叫了一壶酒,一碟炙牛肉,一碟盐水煮蚕豆。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我,自己端起另一杯一口饮尽。之后,他满意的咂咂嘴:“痛快。”

见他笑吟吟的看着我,我不服输的抓起酒杯猛灌一口。入口是一片火辣,直烧得胸口发痛。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父亲对着我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还是个孩子呢。”

“我不是孩子了。”我对着他大叫。

“好好好,不是孩子不是孩子。”父亲忍着笑摆手道,“来来来,咱们说正事。你和你母亲闹什么别扭?”

我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父亲。我想父亲听了定会生气。不料父亲只是爽朗一笑:“搞出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么点子事也能吵得翻天动地。你们还真是母子,脾气一般的倔。”

“你不生气?”我有点惊奇。父亲是胸襟广博如大海还是神经比水桶粗?

“有什么可气的?你说的未必不是事实。只有你母亲那死心眼才会跟你认真。”父亲抓了一把豆子丢入口中,满不在乎道。

“可是……你不在意母亲心里还有别人?”我更为惊讶,父亲竟一直是知道的。

父亲沉吟片刻,慢慢道:“傻孩子,你觉得你母亲心里还装个谁很重要么?我和你母亲,不止一次把性命交到彼此的手上,这样的情谊还不够么?我们都曾经失去了很多,不想失去更多。所以,我们懂得体谅,懂得宽容。”

“那母亲……”

父亲慢慢剥着已煮得发软的蚕豆外皮,悠悠道:“唔,你母亲曾经爱过一个人。”

夕阳斜斜映在父亲脸上,他眯起眼睛,似乎沉浸在一个久远的世界里。我按捺下紧张,无声的等待着他的解释。酒楼喧闹如故,却有一股静谧在我们之间流淌。良久,父亲才开始讲述已被母亲尘封许久的往事。从父亲口中,我知道了母亲的过去,我一直寻觅的故事……

确如我所猜测,母亲当年曾对一个人相思入骨。那人于母亲,是师长,如父兄。曾经,他是母亲生命中的全部主题。他生性淡泊,母亲便学着超然世外;他希望母亲有一颗仁心,母亲便勤习医术,治病救人;他擅音律,母亲刻苦练琴,只为博他一顾……

然师徒名分是两人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何况那人已有妻室。母亲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徒然,注定等不到结果。最终母亲黯然退出,远走未南。

或许为了停止思念,母亲不断的追逐权力。因为在无尽的纷争中,便再没有空隙烦恼心伤。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那人不能理解为何原先恬淡安详的女子会变得如此热衷名利?于是渐行渐远,形同陌路成了必然的结局。

那人终究没有忘记母亲。当母亲身处险境时,他出手相救。母亲得救,他却身死,化作母亲心上永久的伤痛。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母亲封闭了关于他的一切,他送的角梳,他题过诗的团扇,以及他教给母亲的那曲《清平调》……

余辉散尽,父亲饮尽杯中残酒,结束了母亲的故事。我静默的回味着这并不复杂的故事中所蕴含的深刻感情。

起身时,父亲说:“回去了,向你母亲赔个不是,别再让她伤心。”

我点头。

看见我与父亲一同回府,母亲便似洞察了一切。我向她道歉时,她只是轻轻摇首,止住了我将要说出的话。

每年清明,父亲会单独陪母亲去南方扫墓。我试探着问母亲,是否我可以同去?母亲轻轻一叹,没有反对。

我们一路行了许多天,一直到了颖州定县。那人的墓就在定县城外。父亲说,多年前他们曾在那里有过一场激战。

墓建得并不华丽,朴实得近乎寒酸,白色石碑上篆刻“白池之墓”四字。墓碑周围竹影婆娑,坟头上山花烂漫,已看不出当年的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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