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第一次见到白殊华是在唐家,那个传说中美艳无双的女人。
那年,林远刚满十五岁,与父亲一道为唐家主人贺寿。
桃李纷飞的时节,雕梁画栋的背景,风华绝代的女子分花拂柳而来。乌发如云,明眸皓齿,衣袂生风,掠过他身侧时眼波微转,含笑施礼。面对这如玉容颜,林远只觉今日今时的春光竟是黯淡如许。
唐、林两家本为世交,世兄唐傲也不避人,面带温柔笑意携了那美丽女子的手向他介绍:“这是内子。”
林远恍然,这就是白殊华——唐傲放弃一切也要娶的女子。他忙起身见礼:“嫂夫人。”
唐家的少夫人微笑却腼腆的还礼,温顺的在唐傲身侧坐下。林远也随即重新入座,神色如常的与唐傲谈天说地,装作不经意的,偶尔淡淡扫过依在唐傲身旁的白殊华。他们夫妇成婚已一载,眉宇间却仍是化不开的情意。
当然,这并不是指两人在林远面前如何亲热。事实上,殊华只是陪坐在侧,并不参与两个男人的谈话,更无任何亲密动作。她只是将满含笑意的注视着侃侃而谈的丈夫。她清亮的双眸亦会时而转去追逐亭外纷落的桃花。偶尔,她与林远目光相碰,便微笑着略略垂头以示敬意。
粉红的桃花飘落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她素手微伸,轻柔拂落,姿态优雅动人。而后落花不断飞落,拂之又满,她遂温柔一笑,不再拂了。
人面桃花相映红。
林远这才知道,原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并非文人的夸张之辞。再看唐傲,眼中柔情荡漾,视那环绕周身的姹紫嫣红有如无物。所谓的举案齐眉,所谓的神仙美眷,所谓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大抵如是……这便构成了林远对他们夫妇的初次印象。
虽然唐傲与林远相谈甚欢,但林远自知林家旁支的身份,也不甚热衷于和唐家诸人交往。他再一次见到唐傲夫妇时,已是两年之后。
两年间,林远俨然已在族中独挡一面。这时唐傲受命掌管唐家在未南的生意,携妻赴职。未南向来是林远经营的根基所在,少不得要登门拜访。唐傲夫妇在未南并无其他亲友,故对林远的来访颇为高兴,坚持要他多留几日。
林远推辞不得,只得留下小住。
他素有择床的毛病,夜来难以入眠。他索性起来一个人独自散步。经过唐傲夫妇居处,却见房内灯还亮着。林远一喜,原来唐傲也还没睡,于是回房提了酒去敲门,邀他共饮。
唐傲开门时眉头深锁,似乎心事重重。见是林远,他露出讶异之色,然后瞬间换了表情,似乎刚才的不快只是错觉。林远透过半掩的门,看见内室的白殊华于屏风后微露的衣袖,并不能看清她在做什么。只是偶尔传来低低一声饮泣让林远知道自己来得恐怕不是时候,正想找个借口走开,唐傲却笑嘻嘻的看了眼林远提来的酒壶,说自己正想小酌,他来得正是时候。林远尴尬之下不便拒绝,只得硬着头皮携酒,于院中凉亭与唐傲对饮。
这晚月色正好,恬静铺于地上,照着亭中二人,拉出长长两道影子。林远到底年轻,轻易为这月色所惑,忘呼所以的举杯吟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想回头间却见唐傲神色仲怔,于是问:“世兄莫不是和嫂夫人吵架了?”
唐傲闻言一笑:“有点口嘴而已,倒让贤弟见笑了。”
林远想了想,小心道:“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虽然世兄与嫂夫人恩爱非常,偶尔拌嘴也属平常。”
唐傲笑笑,简单应了声“是”。
林远见唐傲如此态度,有些不安起来,客气道:“小弟糊涂,不该这么晚还来打扰世兄。待会世兄回去,还请代小弟向嫂子赔个不是。”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