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丁颐与卯卯年纪相当也都是古道热肠的性子,但魁玉无故就对她提不起太大的好感,口中含糊地否认着,只盼她快些动笔。
丁颐对她这份心情毫无察觉:“自打你们回来我就困在这堆东西里一直也没顾得上问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好。”
“哎师父就是这样,在滟波楼六部里最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脾气,我们跟着他一年到头的东奔西跑,挣到的银子常常还不够笔墨纸张的花费……不说了,再说要把你吓跑了,昱音千辛万苦带回来这么宝贝的一个小师妹。”她嫣然一笑问道:“见过大都统了?”
魁玉摇头,“我还没去过营房。”
丁颐惋惜道:“也是,你资历还不够做助手的。不过开战之前你肯定还是有机会见到他的,他可是这普罗国的未来之君。”
“我其实,并不大清楚普罗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路昱音都没跟你说吗?他也真是的,也没说清楚就贸贸然就把你带到这虎狼之地。”
魁玉想到左隐刚复原的身体,不由担心道:“真的会很危险吗?我们只是画师,开战了难道不就撤回中原了吗?”
“呵呵呵,谁同你讲我们是画师了,别看每天让你们小字辈在纸上练习,刺青和画画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刺青是画在人肌肤上的。”
“没错。”丁颐站起来打开房中一口大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副约二尺高皮质的人偶。对着灯照亮能看到边缘处一圈半透着光。
“你看这人的血肉骨骼,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包裹在这一层皮囊之下,生命之气与外界万物和天地之气之间只有这道屏障,对练气者而言这就是“界”,对这个界面所做的任何细小的改变,都会影响体内外的真气流转。刺青以银针将有意义的形与物加诸肌肤之上,有微启,印昭,牵机,执滞,止均,封襄六式。我们为战士刺青,他们的作战能力会大幅增强;将来一旦战争触发,我们还要给抓回来的俘虏刺青,将他们限制在较低的活动之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只是普罗人好勇善斗,故而黥面以震慑敌人。”
“他们向来有这个传统,虽然我们并无心隐瞒,不过知道真相的人也不多。刺青是个细活,耗时颇久,所以现在也只是百夫长以上级别的统领才有。”丁颐说着忽然想起,将衣领向下拉开,锁骨之间向下寸许的地方赫然纹着一个小小的占卜轮盘似的图案。
“这是牵机的一种,可以让两人的气息相互连通滋养。”
她没说明,但魁玉马上反应到昱音胸口也应该有个相似的东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既陌生又艰深的领域,这一个多月心悬在半空只想着如何让左隐活过来,大荒落也好普罗国也好看过就忘未曾上心,现在讨论起修行之事忽觉得肩上一松,整个人似要飘浮起来。
丁颐见魁玉呆呆的,也晓得她已累得木然,连忙把人偶一收,语带歉意:“今天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耽误你正事了,我这就写个短书给你。”
丁颐三两下一挥而就,魁玉拿着短书退出来,强打精神下楼走到院中,拜托巡逻的士兵去请总管来,她就坐在一棵很大的尤加利树下等着。
等着等着,靠在树干上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