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忠心知自己不免送命此处,但他毕竟是世代将门子弟,索性把心一横,拔剑应战。
忽然间,他听得身后树上悉悉索索,一阵树叶乱响。
有人轻声对他说道:“接住这个飞龙爪,赶紧进寺躲避!”
于忠绝路逢生,心里一喜。
只听头顶一阵树叶响声,六异人全都举头往上看去,却见一个绿衣女郎带着个红衣丫头站在树顶,用钢索往寺院高墙上一荡,已团身攀至墙头,又将飞龙钢爪的索头向于忠扔来。
于忠来不及细想,接过索头,猱身上飞。
他虽然轻功并不好,但人在性命交关的当儿,自然有一种非同小可的力量。
于忠抓住索头,手足并用,没几下已爬至墙头。
那绿衣女郎已经和丫头下到院里,仰脸向他道:“于大人,快跳!”
眼见六异人已挥刀追至墙下,飞镖、钢莲子、铁蒺藜如雨飞来,于忠赶紧往院内便跳。
瑶光寺的院墙极高,足足三丈有余,他这一跳下,只觉足底疼痛异常,幸得绿衣女子和丫头将他扶起。
仓皇之间,那绿衣女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顾拖着于忠乱走。
到得一个小小树林旁,于忠用手一指左间一丛翠竹后的静舍,咬牙忍痛道:“快去那间屋子,我姨母就住这里。”
此刻的瑶光寺笼罩在一片月色下,竹叶间筛下一片破碎的月影,或浓或淡,小鱼池旁立着单足睡熟的仙鹤,似梦如幻,桥边杂种着芍药、玫瑰,处处都流露出女儿气、脂粉味。
这瑶光寺虽然摧毁了那些贵妇和公侯小姐们的爱情梦、权欲梦,却还没完全抹杀掉她们对人世间美好事物的淡淡眷恋。
胡绿珠侧耳听得片刻,墙外“秦岭六异人”的说话声渐渐消失,刀剑声也不再响起。
想来这瑶光寺院墙极高,房舍又多,而且是皇家寺院,贵妇云集,六异人也不敢太造次了。
她和绛英主仆二人,扶着浑身浴血的于忠,走到那间门前密密植满绿竹的静舍,轻轻拍动门环。
半天,里面才响起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谁呀?”
“是我,忠儿,姨妈,快开门。”于忠喘着气,费力地回答。
那声音道:“莲儿,去开了门。”
木板门“吱哑”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中年仆妇的脸来,看到于忠浑身是血,她吓了一跳,忙开了门,一迭声道:“表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于忠走到廊下,进入一间静舍,他的最后一点力气已经耗尽,一歪身子,倒在竹门里的榻上。
静舍里有人正在抚琴,琴声低沉悠远,如泣如诉,听到于忠倒下的声音,琴曲戛然而止,另一名仆妇举着蜡烛,一个中年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子人到中年,看不出具体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清瘦。
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宽大僧袍,头戴小帽,手持念珠,面容近乎枯槁,但那修长的身材、清亮的眼睛和秀丽动人的脸部轮廓,仍可以让人想见,她二八芳华时,必然曾经是个美丽动人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