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道:“小姐,你也太好说话了,这下了半个多月的春雨,好不容易出几天太阳,净让她们冯家天天晒衫子,晒被子,晒臭袜子、烂鞋底子,都晒到我们门口了,你也不说说。今天我刚起了个早,晒两件衣服,你还叫我让着她们,这一天天的,她们气焰见涨啊!人家都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让、让、让……在家里的时候,小姐,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胡绿珠笑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啊丫头,你知道我们家隔壁有条宽胡同,比别的胡同足宽了一倍,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绛英想起来道:“哦,我知道,那不是仁义胡同么?听说当年是晋朝两个小官儿为宅基地争了起来,晋朝一个宰相爷给写了诗,两家子就一人腾出三尺地方,弄了个能通车马的大巷子,周围的老百姓可享福了,这冬天里,晒日头、晒咸肉,全有地方去了。”
胡绿珠乐了,坐到书桌前,提起笔写道:“我还记得那首诗是这么写的,上州告府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可不是吗,秦始皇统一六国,又修长城,又封泰山,那地盘占得大吧?可死了呢?随他再大的官儿、皇上,也不过占着那么一个土馒头罢了。”
绛英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本来已经气消了一半,却听得院子里紫薇、紫玉俩丫头叽叽喳喳,撇着嘴说个没完,又拱起火儿来。
她怒道:“小姐,这人哪,不蒸馒头我争口气,你瞧冯家那俩小贱人的嘴脸,憋得我心疼,你忍得下,我可忍不下!”
“绛英!”胡绿珠把脸一绷,“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入宫是为了争块地儿晒衣服鞋子的?你怎么这么傻呢,我要只想着这点珠宝首饰,想着一堆仆役侍候着,我不会嫁到清河王府去享清福?我告诉你,在宫里头,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你要是和冯家的丫头闹起来,被掖庭追究,我绝不会为你说一点情,由着你受宫杖处置!”
见小姐板着脸,说话严厉,绛英这才安静下来,虽然满心愤懑,可摊上这么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泥性子小姐,她吵闹撕打的十八般武艺都使不出来,只有自己往肚里吞这口窝囊气。
她出得门去,“啪啪”几声,把自家的箱笼全都关上拎了回来。
那二紫姐妹,看绛英不发一言收了衣服箱笼,一来没趣,二来得意,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接着奚落着胡绿珠主仆。
胡绿珠装没听见,只顾在房中调瑶琴、读佛经,倒是把绛英气得脸都红了。
“小姐,”绛英一边熨烫着明天在皇后册封大典上胡绿珠要穿的礼服,一边气哼哼地数落道,“你说我们入宫也有几个月了,别说皇上的面了,连皇上的脚后跟都没见着过。我看啊,皇上压根儿都不认得你是谁,当然想不起你来了。”
胡绿珠放下琴,心里也有点郁闷。
虽然姑姑妙净跟高夫人有言在先,可这高夫人,好象压根就不打算让胡绿珠见到皇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