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脸色显得很憔悴,的确有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她谢过座,绛英亲自为赵妃斟了一杯茶奉上,赵妃知道绛英是太后身边最宠信的女官,连忙双手接过,胡太后一瞥之下,发现她鹅黄色的绸袖坠落肘边,露出一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尽管套着对翡翠镯子,仍然掩不住腕上一寸多长的伤口。
“六王妃,你这是怎么了?”胡太后不禁惊呼一声。
赵妃低下了头,其余地一些宫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有说话,显然她们都知道这事,却不敢明说出来。
只有清河王妃尔朱氏一向敢直言,她冷冷地道:“还能怎么了,被元悦那个混帐打地呗,赵妹妹嫁了元悦十年,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这一次,差点连命都送掉了。”
“竟有此事?”胡绿珠放下手中的酒杯。深觉事态严重。
虽然人人都以为北朝女人开放,地位远超南朝,事实上,她们的日子并不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南朝女人更好,鲜卑男人不少有殴妻习惯,至今仍然保留。只要有妻子出轨的证据,他们甚至可以私自处死妻子。
比如潘夫人这件事,其实潘夫人比寻常女子地位更高,她还是朝廷命官,是公侯夫人,但杨大眼一怒之下,就可以随意将她私刑处死。再对朝廷禀报说,潘夫人是自己病死的,连深知内情地胡太后,都无法正式追究此事。
“你脱下外衣,让朕看看!”胡绿珠咬着正唇,怒冲冲地吩咐道。
“这……”赵妃站了起来。腮边两行珠泪,泫然而泣,却怯生生的,不敢说什么。
“让朕看看,这些混帐东西,是怎么对待他们地枕边人地!”
赵妃垂着头,在绛英的帮助下,卸开了外面地长袍,她里面穿着地。竟然不是贴身小衫。而是密密包裹着的白布,绛英帮她脱开了一层又一层,才露出赵妃只穿着亵衣的身体,与她那张尚算白晰清丽的脸相比,赵妃的身体,让胡太后心里发颤。
那是怎样的身体啊,背上、臂上、胸前、腿上、腰上,全都伤痕累累。新伤旧伤连成一片。已经让赵妃的后背和后股全都长出了古怪隆起地花纹状图案,而这次的新伤尤为惨烈。不知道是用刀、用杖还是用鞭,竟然把赵妃脖子以下所有的地方全都打开了花,连痂口都无法结拢,那块被扯下的白布,简直像裹尸布一样,布满了点点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这都是六王爷这个混东西打的吗?”胡太后颤抖着双手,为赵妃亲自穿上了外衣,“你做了什么事触怒了他?”
“他想打就打,要什么触怒?”见赵妃不语,依旧是尔朱王妃开口替她回答,“十年来,赵妹妹被他无故殴打,何止百次,可我们大魏朝却没有一条律令,能够保护堂堂的亲王王妃,汝南王府合府地女人,见了六王爷,都像老鼠见了猫。”
赵妃见胡太后和尔朱王妃都深为同情她的不幸,也大了胆子,垂泪道:“臣妾自大婚之日起,就无故受六王爷殴打,已经十年,臣妾也多次想去寻死,可担心辱没家里名声,才忍耻偷生,可这一次,六王爷说,他就是要打死臣妾和那些府里的女人,因为他自炼丹之日起,就发现自己只喜欢男人,恨女人入骨!”
“荒唐!”胡太后重重地一拍椅子扶手。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姑姑妙净,妙净的身世,与赵妃也有点相像,不但嫁了个只喜欢男风的王爷,还经常被打,想不到鲜卑皇室进入中原已经将近二十年,还有这种重男轻女的事情发生,赵妃再怎么说,也是六王爷的王妃,是朝廷命妇,元悦怎么能把她当成逃奴、罪犯一样随意殴打?
“其他人,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的?”她环顾着满堂宫眷,果然,又有十几个人低下了头,显然,这些在外面显得高贵而尊严地夫人、王妃们,在家里也经常遇到这样地暴力。
“绛英!”
“有!”
“命人召来秉笔太监,宣布朕的口谕,从今而后,凡是王府、大臣府的正妻,每个月入宫晋见朕一次,禀报家中情形。如有无故殴妻的,轻则降职削俸,重则流放外镇!”胡太后叹息着吩咐道,也许是杨白花这件事,激发了她的同情心,她觉得,再也不能令自己的姐妹们受尽家中那无法对人言说的折磨了,再也不能让这些女人成为随意被杀被辱的对象了,“这一次,元悦重伤赵妃,着赵妃另外建府,独自居住,以元悦地一半封邑,供养赵妃!”赵妃感激不已,双膝跪倒谢恩。
待得她抬起头来,她发现,清凉殿里,已经跪倒了一片女人,这些命妇地脸上,都挂着凄凉而欣喜的泪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