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境 上(2 / 2)

所以,老姑娘的妹妹拥有了他。只有最纯洁无暇的灵魂,才能够匹配得上人世间品格贵重的青年。

贪婪,多么大的罪过,那一眼,多么叫人厌恶呀。人类厌恶它,神灵更加厌恶它。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这句话难道是骗人的吗……”

一道闪电在老查理眼前闪过,劈得他哑口无言。他记起来了,这个场景中的一部分他曾经无比熟悉,就在他那位于美洲大陆的老家,在那栋古堡地下的收藏室,那扇记载着先人修行传道实录的卷宗上。

那个说话人的声音之所以如此熟悉是因为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来自地底的圣坛守门人,曾几何时,自己差点儿因为被他察觉到意图违抗家族逃离美洲被他悄然杀死。

如果不是哥哥偷偷放走我,我一定会被他杀死。

这是他的声音,老查理死也不会忘记,――那个阴险狡诈的狂徒。

几十年前,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的良知就让他隐隐察觉到家族那些人守护着的奉若圭臬的清规戒律本质上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在维护那些的过程中,他们必然干下了许多散尽天良违背人伦的事。

而今天,他终于看清了――只不过稍稍换了个视角,让他切身实地地站在被害人的角度上,却使他将幼年时隐藏在内心里头的不安和恐惧全都补齐了。

老查理双手下垂,全身战栗,颓然蜷缩成一团。

过度的恐惧和亡者残留下来的憎恨使他无法动弹,他的眼皮眨都不能眨,眼睛无法得到休息带来的疲惫导致他的泪水横流。

他想反驳,却连嘴都张不开,其实就算他张了嘴也没人会回应他。

在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之时,他已陷入了一片纯然黑暗。

不知从何处落下了雨,雨珠一滴一滴拍打在他的脸上,犹如颗颗分明的冰铃,砸进皮肤里带来的钝痛也如二十多年前他从老家逃跑的那个晚上一样鲜活分明。

半生过去,命运却流转得如此无情,一旦他自动停下,便不就等同于是他自己默认了儿子主动去追寻他避之不及的宿命的事实。

不,这绝不是他的心愿,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都不会容许他的孩子被兄长带离英国……但久违的灰心丧气的念头却如躲在暗处无耻偷袭旅人的强盗般在他无所防备的情况下向他袭来。

他已经老啦,就算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他的身体素质也是全家最差的一个,何况是现在,哪怕不想承认,他的体力也确实大不如前啦。

虽然他勉强能卷起倦意深沉的眼睑,强撑着抵抗浑身的湿意从黑暗的泥泞里爬起来继续朝前追赶,但在旁人看来,那也不过是病入膏肓的重症病患行尸走肉般的晃荡。

破碎的祈求顺着他不断向前延伸的指尖朝着前方隐隐围成三角将他的兄长和儿子护在中间快步稳健向港口急行的那群人传达而去。

“把他留下,那是我的儿子”,他步履蹒跚地跟着他们后面,“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他可怜的妈妈醒来之后看不到他会忧虑而死的……求你放开他……放开……”,他的祈求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该走的人依旧走得头也不回。

“哥!”

他高喊着他的血亲,声音高亢尖肃得满是绝望。

这喊声大约触动了他兄长的恻隐之心,队伍突然奇迹般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人群分散开露出了他兄长那如顽石般坚毅果敢的脸庞,在他渐渐因为他们的举动升起希望的时候,他的兄长掀开了遮挡在他儿子头脸上的宽大斗篷。

他看见了――儿子那面无血色的脸庞上经由雨水冲刷显得愈发凶狠毒怨的眼睛。

他恨他,这个半大的少年因为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中而自己却无动于衷而对他恨之入骨。

当他们目光相接的时候,老查理怕得浑身都在颤抖。

“回去!”他的兄长冷酷地命令,“你自己喜欢钝刀子片肉那是你的事,但孩子的愿望跟你不一样,和我走是他自己下的决定,你难道看不出这个自由散漫充斥着堕落的鬼地方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吗?”

老查理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儿子,仔细去辨认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他对他兄长这个说法哪怕一丝一毫的否定。

没有~一丁点儿也没有?!

儿子的表现已让他丧失了期望,但他还企图通过提及孩子的母亲再度垂死挣扎。

而在这时候,不远处的沼泽地里传来了一声怒吼,众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影影卓卓的灯光排成稀疏的直线从沼泽的对岸出发正朝这边飞速移动。

那些护卫见赫金斯家的人这么快追来脸色立马就变了,老查理急忙对他们说:“等等!”

他的预感是对的,他才这样喊,就被对面急速掷来的一截木棍击晕了。失去意识前,他还看见了几只先于他们的主人们从灌木中蹿出来的成人高古牧纷纷被兄长的那些护卫一刀毙命。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村镇教堂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老查理顶着夏日午后的艳阳,拖着沉甸甸缀在脖子上的大脑袋,慢悠悠踱步在乡间小道上,准备回家吃午饭。

当他绕过客厅屏风走进餐厅的时候,意外发现妻子正将手上刚刚阅读完的一封信沿着信件的折痕重新折叠起来。她的动作如此小心细致,老查理一下就猜到了那信是谁寄来的。

老查理心中反射性紧张了一下,他咳嗽了一声,自己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好,同时状若无意地问是谁来的信。

赫金斯太太收信的动作一顿,她长长的睫毛颤动,风致残存的脸上突然绽放开孩童般狡黠的微笑。她故意在老查理面前把信重新抖开,幅度大得弄得信纸沙沙作响,嗔怪他说他是明知顾问。

老查理被她反将了一军,看她似乎有故意作弄他的嫌疑,因此即使心里急切,保险起见,他也不肯追问了。

他心里明白妻子是个个性活泼情感丰富的女人,这时候他如果招惹她,回得对了,她倒还得意洋洋,回错了,那他就得挖空心思哄她开心。

他虽然也不是不乐意逗她开心,但他没信心在确认这份来信具体内容的过程中还能保持平常心这么做。他不想她产生任何的疑心,不愿使她宁静朴实的生活多生忧虑,所以只能他自己沉下心来默默承担。

他看了她一眼,如同看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然后他吩咐仆人准备开饭,自己板着脸处理身上出门沾上的泥点子去了。

赫金斯太太等了半天,见他真得走出去不再搭理她,她忙收起信件轻快地追上去,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

她太了解她的丈夫,虽然他沉默寡言,但却不是出于那种眼瞎心盲的呆蠢,而是属于极为敏感通晓人情的那种聪明――正因为懂,所以什么也不想说。

这样的人,在他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时候,你要是不先体谅他,满以为用天底下最最伶俐的俏皮话或最最无礼的激将法就能撬开他的嘴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而做妻子的恰巧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老查理开始用棕榈毛刷子清理鞋子的时候,她也施施然在他身边开始溜达,一边溜达她还一边将信在手心铺平,清了清嗓子后,她摆出一副我为人大度不与你计较的样子开始读信上的内容。

亲爱的妈妈:

展信佳,原谅我无法回英格兰看您,当然您也无法离开英格兰来与我见上一面,理由你我心里都清楚,此处也不再缀述。

至于说到我的问题,据我估计我这封信抵达您手中时我已经离开雅典前往罗马了。您知道我的游学路线就像我本人的个性一样还完全没有定性,往往哪个当地的朋友对我发出热情的邀请我就改变了主意,所谓的游学计划自然也就得随之更改……”

接下来是对当地一些风土人情是描述,整个欧洲大陆你都很熟悉,为了节省时间尽快读到你想听的部分我也就不念了,直接念这最后一段,“……天气逐渐炎热,在我离开之前雅典大街上的姑娘们就都已经更换了轻薄的夏装,那大多是能暴露整条手臂乃至肩膀部分略显风骚的款式,想来您并不钟爱。当然我提到这个不是为了向您炫耀您的儿子是个秉性不良的登徒子,只是为了提醒您在这封信之后还会有一个封有雅典样式衣料的大包裹紧随其后,您大可用它们裁剪任何您认为合适您的衣服,只要您记得签收。最后,我想请您替我向父亲问好,希望您和他都身体康健,心情愉快。”

“他提起我了?!”老查理突然停止了刷鞋的举动,猛然抬头惊诧地问。

赫金斯太太才准备为自己能左右丈夫的情绪得意,结果却发现丈夫扬起的脸庞苍白得像鬼一样,他的眼中充溢着凛冽的光芒,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她。

太太被吓得不轻,她拍着胸口责备他说他的反应不该这么剧烈,儿子关心父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那当然是天经地义的”,太太的苦恼让老查理冷静了许多,他斩钉截铁地说:“就像父亲关心儿子一样天经地义。”

而后,他放柔了语气要求妻子把信给他看看。

这回换成太太的脸色变了,她其实不太乐意把信给他――当然不能给,不然她的小心思就暴露啦。不过既然是她自己先提出了父子间有着相互关怀的天性这个论调,那再说不准做父亲的看儿子的家信也就没道理了。

赫金斯太太瞻前顾后不知如何自处,而她的丈夫已经由她的异样察觉到了来信的猫腻。

他不由更加气定神闲,老神在在地将手伸到他妻子鼻子底下等她就范。

赫金斯太太被她气笑了,没好气地把信交了出去,同时咬牙警告他可别后悔。

老查理镇定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他直接跳过了前头的长篇大论,直奔信的结尾处。

在确定信尾并不曾提到他,他悄悄松了口气,但他还不放心,又把信从头到尾仔细默读了一遍,再次确认确实没有提及他,他才颇为满意地将信折起来还给妻子。

赫金斯太太本该为丈夫不通情达理的行为生气,但他看完信后一脸愉快的模样实在叫她纳闷,她也就顾不得生气了。

她半点儿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儿子提都不提他还能叫他这样高兴,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信时遗漏了什么,是否信中藏了什么隐秘的暗语她没看出来。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又把信展开看了一遍。这一次她看得尤为仔细,比起她第一次看信时花费了更多时间,但还是一无所获。

她思衬着将信在他面前挥了挥直截了当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查理只是笑,并不回答,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他绝不希望收到来自心高气傲的儿子关于他的任何一句问候,哪怕一个单词都不,只有这样,他才能确认他的儿子还保有心高气傲的资本――而那说明他比任何人都过得舒服痛快。<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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