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到辽金战局的发展,其实高强比这两位辽使更加清楚从北地传回来的密报,女真大军在攻克泰州之后,一面四处征调粮草和攻城兵器,一面拣选精兵健马,看情形不过三五个月之后,等到秋风起,马挂膘以后,便会大军长驱越过千里草原,直捣辽国上京城了。

之所以女真敢于采取这样的策略,乃是因为萧干败于燕京之后,便千里投奔女真麾下。此人可谓识途老马,对于辽国道路山川、军事部署是一清二楚,知道上京只得万余兵马,而且士气低落,若是女真能以大军奔袭,一战而下,随后再转而南攻中京大定府,如此算来,辽国五京在一年之内便将全部沦陷。

他不声不响地将这份经过整理的情报放到耶律萧二人面前,眼光只在二人面上溜来溜去,却不忙说话。按照参议司的分析来说,辽国眼下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即便大宋能马上出兵增援,在只能自己解决给养问题的情况下,也没办法派出足以对抗女真兵的大军。当然,这个结论是纯粹针对女真即将发起的攻打辽国上京的战役而言,倘若将全局纳入视线中,也不是没有办法来遏制女真。

但萧特末与耶律大石身为辽臣,却更加深知局势的险恶。匆匆看毕情报,耶律大石抬起头来道:“高相公,今局面危殆,南北两朝既为兄弟之邦,势必要请南朝出兵相助。”

高强苦笑道:“大石林牙。不是我不顾惜两国交谊,委实是爱莫能助。有一件事,这份密报上并未写明,方今女真大兵压境,上京一夕数惊,人皆有去意,两位使人可知贵主天祚何在?”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对望一眼,心中已是隐隐觉得不好,硬着头皮道:“我等在此消息不通。敢请相公告知。”

“阴凉河!”

这三个字从高强口中一吐出,耶律萧二人的脸色顿时大变,萧特末是面如死灰,耶律大石则是气得铁青着脸。额头上一根青筋突突直跳,只差没有跳起来破口大骂了。阴凉河是什么地方?此乃中京道境内一条河流,河畔有猎场,历来是辽主消夏避暑地所在。时方六月。北地盛夏之时,天祚帝这个时候跑到那里去,不问可知,这位皇帝是去度假去了。

对于辽国的皇帝来说。并不一定要象中原皇帝那样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大内不动,四时捺钵乃是常理,也是这塞外帝国保持对属下臣民凝聚力和威慑力的一种手段。但是现今是什么时候?辽国五京之中。东京辽阳府去年被郭药师占据。好在郭药师名义上仍旧奉辽正朔。只是不听号令而已;今年正月中,南京析津府与西京大同府一起被宋军攻占。好吧,这也是兄弟之邦,大不了交还燕云就是。

可是女真却是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在女真兵随时可能直捣辽国上京的情况下,天祚帝不在上京措置守御,激劝士气,居然跑到阴凉河去避暑了!纵然上京的辽国将士仍然有意固守,可是皇帝摆出这样的礀态来,教下面的将士如何有拼死之心?

耶律大石紧紧攥着拳头,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到高强地耳朵里,清晰可闻,足见这位辽国宗室中的豪勇之士心中是如何的悲愤。此时此刻,高强的心中却生出一丝同情来,不为别地,对于耶律大石此时心中的情绪,他自问决不陌生,在中国的历史上,前线将士浴血奋战,誓死保家卫国的时候,后方地皇帝和大臣们却一意芶安,将大好河山和无数忠心的子民委诸敌国,弃诸尘土,这样的情形还少了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样的痛苦,并不是哪一个民族专有地,而是所有心怀忠义却报国无门之士共同的悲愤呐!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宗泽,这位历史上本该怀着同样地悲愤死去地烈士,心中忽然觉得无比地自豪。十年以来,从未有这样一刻,令他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就为了我中华象宗泽这样地人不再那么抑郁的死去,我高强受的这些委屈算得了什么?

高强重又转回头来,向耶律大石道:“大石林牙,萧驸马,两位使人忍辱负重,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某亦心有所感。如今两国重结盟好如故,自有唇亡齿寒之慨。若是我大宋有以相助贵国之处,自不惜区区物力。”

耶律萧二人闻言,俱都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却又缓缓摇了摇头。萧特末仍旧是一言不发,耶律大石却向高强拱了拱手,低声道:“蒙相公厚意,实感于五内。奈何国势一泻千里,纵然起兵圣于地下,恐亦无力回天矣,何必要南朝枉费钱粮?来日朝堂订约之后,我二人便要回转朝中,拼将这一副身躯与大辽同去,他日九泉下也见得太祖天皇帝面。只是女真之心,南朝不可轻信,须得速整边备,某料一旦两国接壤

必有一场好厮杀。”

他说罢,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高强手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道:“大石林牙说的哪里话来?当日某十余万兵入燕,林牙只得两万兵,亦敢邀击于卢沟河畔,复以孤军守燕不下,是诚知其不可而为之,此等气概,虽然彼时战阵相争甚烈,某亦时常赞叹不已。今日为何轻易言弃?如若林牙不弃,某这厢却有个计较。”

耶律大石与萧特末俱是一怔,耶律大石素知高强不是好相与的,他这份大礼不晓得好不好领受,萧特末却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道:“相公请讲。”

高强笑道:“实不相瞒,去岁那女真亦曾遣使来汴京,与我朝商议夹攻大辽之事。且许以燕云相赠,只是我官家顾惜两国邦交百年不易,御意不许,顾念他远人来朝不易,因而特许通商等事。如今女真攻辽不已,我大宋自不能坐视,待来日某禀明官家,遣一使节往女真中去,谕以两国和好之事。劝他罢兵休战,不来攻你,如何?”

萧特末闻言一呆,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应对。耶律大石将手一摔,把高强的手荡在一边,恼道:“高相公直恁地相戏!虽是南朝好意,只是那女真必欲亡我大辽而后已。岂会因你南朝一介使人便罢兵修好?况且南朝与女真地境素不相接,兵势不及相交,徒然空言而已,那女真势必不会放在心上。”

戏肉来了!虽然手被人摔了一下。高强丝毫不以为忤,仍旧笑道:“林牙所言甚是,故而若要那女真肯听我大宋言语。还需贵国行一个方便。”一壁说。一壁向身后宗泽伸出手去。收回来时已经持了一个卷轴,递到萧特末和耶律大石地面前。

萧特末接过卷轴来。打开与耶律大石一同观看,这不看便罢,一看之下两人又是齐齐变色,原来这竟是辽东郭药师向南朝请降的一份表章!

耶律大石两年来一直在外征战,对于辽东之事并不如何了然,萧特末却是去岁末才被大宋扣留的,自然知道去岁年中郭药师击破高永昌,占据东京四十余州之事。当去年辽国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可笑那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还以为是得了一位社稷之臣,当即便商议遣使去封郭药师为东京权留守,命他率军北伐女真。只是几拨使者派过去,竟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萧奉先这才意识到不妙,大概又是一个象高永昌那样趁乱而起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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