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皇后娘娘已经让钦天监在选黄道吉日给您大婚备用,恭喜殿下,据说陛下的旨意过不久就会下达,还要在大婚之日封您为煜王呢!”
少年冷漠地看着一脸兴奋的淳安,听着他反反复复的念叨,顿觉心一阵阵绞痛起来----
“出去-----”
他冷冷地从唇间吐出这两个字,语气无波无澜,深谙的眸里却有着无法捉摸的怒意,隐隐闪动。
在书房里,一笔一画地细细勾勒出画中人的轮廓,少年嘴角扬起一丝轻若柳絮的浅笑。
轻柔地描摹着画中人精致的五官,眉间,眼睛,鼻梁----苍白的指尖幽幽地划过,他仿佛陷入某种臆想,似是有些不可自拔----
勾唇,扬眉,如此表情,却足以令整个世界颠覆,那张脸不是倾国也能倾城-------。
望着那张恍若神女的魔魅脸容,少年眼眸深处闪过错乱复杂的情愫,倏地垂下眼睫,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
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难道只是一件你随意摆布的小玩意儿么?正因为我不是您亲生的儿子,所以您对我所有的,只是怜悯和利用么?
即使我那么地------
他痛乱的目光直直落在画中人的那张惊世绝艳的脸上,目光隐隐透出些异样的情愫,然而瞬间却又仿佛褪却了所有的神采,犹如一道死光,被周围空气冷化冻结,将他整个人衬得僵硬若木。
“三哥!”
一声清脆的童音,伴随着那孩子风风火火的身影。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小小的身影,神色如同身处在云雾中一般,茫
然若失。
脸上的表情瞬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怜似怨似羡----
可下一瞬,他被自己心中扭曲滋生的怨念惊到!那是他从小宠爱的弟弟瑾儿,他到底怎么了?为何刚刚居然对这个他最爱的弟弟生出了一丝怨妒,他一时惶然!
随着衣角被轻扯,他才从梦魇般的失神悔恨中惊醒过来,他美若黑羽的睫毛动了动,视线向下,眼里带出柔和笑意:
这是瑾儿!是最崇拜自己,爱戴自己的瑾儿!
罢了,也许为了瑾儿,也为了她,他也是甘愿做那政治祭坛上的祭品!
夜深人静时,他拿起笔,眼底有抹幽光一晃即逝,信笔在纸上写道:
一念错,俱成灰,我不负卿,谁却负我一生韶华?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然后又将它们一张张狠狠地撕毁,丢熏炉里烧成灰------
夜翎这几夜睡得很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思虑过重,加上有孕在身,总是梦魇不断-----
她让灵素点了沉香,闻着久违的味道,才渐渐地有了睡意-----
一片朦胧之中,似有一个白衣男子,负手背对着他,那修长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夜翎张了张口,想问他是谁,奈何却发不出声来,可是那个身影却动了。
夜翎屏着呼吸想看清他的模样。
男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悠悠地转过身,他目光正一瞬不离地落在夜翎身上,像寒冷地冰刃直刺入她的心脏,尽管没再多说一句,可那双幽暗的眼眸里竟隐隐闪动着犹如地狱魔子般的邪冷。
夜翎正要走近,那人却很快地转过身,消失在茫茫深处,最终化为一个白点消失在暗夜中------
她想张口,却仿佛被人从身后扼住了脖子,突然从梦中惊醒了,入夏的天气里,她身上只盖着层薄毯,但此刻,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揩揩额头的汗水,显得惊魂未定,那明明就是个梦,可为何却让人-------
这日,夜翎宫里来了一位小客人,那个孩子和看上去8岁左右,一脸乖巧地跟在灵素身后。
“母后,这是谁啊?”
瑾儿慵懒地窝在夜翎怀里,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
夜翎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脑袋,认真地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
“他是大将军和元音公主的儿子,以后就是你的陪读-----承嗣”
瑾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夜翎满意地点点头。
又抬起头冲一旁的男孩子笑着介绍:
“承嗣,这就是瑾儿,以后,你就同他一起读书,练武,若是他不听话偷懒,你就来跟本宫说。”
男孩子看着眼前美绝人寰的优雅女子,沉默良久,郑重地点头-----
夜翎心中感慨,承嗣这个孩子的性格,和他父亲真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虽然他长了一张元音公主一般精致的脸---
瑾儿的眼珠子咕噜一转,趁着夜翎不注意的空挡,背着母后调皮地冲承嗣吐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
小孩子之间的威胁之意昭然若知:臭小子!你要是敢来跟我母后打小报告试试!
夜里,夜翎将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青秘密召到跟前:
“常青,本宫要你去一趟江州,帮本宫办件事情----”
她将手中的信函交给常青一看,然后将其扔进炉火中焚毁-----幽幽的火苗映红了她那张美若神女的脸,她看着细细的灰烬,眼眸中露出一份势在必得的期待:
“本宫要你把这把火给点燃了,而且,烧得越旺越好!”
这是她这一局中的重要一颗棋子,虽然难免枉死,可为了日后的大局着想,还是很值得的------
她看着常青的背影远去,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纤细如玉般的手指间,突然觉得眼前是一片妖冶的红,那般血腥,那般妖美------
她凄凉一笑:果然,在这个宫里,没有人能够纤手无尘---------
拙政殿里,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耳边回响起刚才恩师的决绝跪求,皇帝的眼睛里,燃烧着阴郁的怒火!
那眼底的幽蓝色光芒,带着吞没一切的决绝,隐隐透漏了帝王心中强大的杀机。
州官之子嫖娼猝死柳巷,此乃世纪丑闻!
“哐――”紫檀御案上的笔砚皆被狠狠拂到地面,瑞兽香炉缓慢腾升的紫烟,受到气流震得颤乱。
殿外候着的侍从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进去。
赫连易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将满腔的怒意压制下去,冷静下来开始理头绪-----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此人用心之险可见一斑啊!
他眼中冷光乍现:
此人,如果让他给揪出来,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本在殿外候着的刘公公微微从屏风处探头进来,却被帝王眼中浓浓的杀意给吓了一跳,只觉得心像是骤然被万载玄冰封冻住,寒气一股一股涌上来。
青雁和蒙筝在给晨起的夜翎挽发,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没多久就见灵素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夜翎见她神色有异,就挥退了身后的两人。
等到两个丫头出去,夜翎才用眼神示意灵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
灵素俯下身,在夜翎耳边耳语:
“娘娘,那个江州司马的儿子,据说前日猝死在青楼,凌晨时被那花魁娘子发现的,现在京里都传遍了,说卫国公的准孙女婿荒淫无度,猝死烟花柳巷,据咱们的人汇报,卫国公今日一早就匆匆进宫了,陛下召他进了书房,至今还未出来,您说这-----”
原本以为主子会惊讶,没想到夜翎却是一副‘我知道了’的淡淡表情,夜翎把灵素的疑惑看在眼里,她将自己耳畔落下的一根青丝细细地别到耳际之后,然后透过菱镜看着镜子中冷漠的自己,冲着一脸不明的灵素神秘一笑:
“灵素,莫急,咱们且看着,想必过了今日,裴家,将永远是寒儿身后最坚强的后盾---”
灵素表情猛地一变,有些惊恐地抬起眼,抖着唇:
“您的意思是---这难道是----”
原来这都是自家主子的手笔,难怪那日她说要逼得卫国公亲自找陛下退婚,想不到,娘娘她真的-----
夜翎无声地拿起眉笔给自己的秀眉描上一笔,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嘴角终勾起淡淡涩苦的笑容,随意地扯开话题:
“好了,让织造司明日过来一趟,既然已成定局,有些东西也是时候该准备了,本宫该着手给寒儿以及昭儿准备大婚吉服了。”
灵素看着主子脸上满是僵硬涩然的笑容,一时哑然------
这一夜,夜翎宫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进门就脱口问道:
“翎儿,那件事,是你让人做的?”
那男子一袭白衣,乌黑长发似絮轻飘垂落,清雅出尘恍若天界中人,只是脸上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惊痛。
夜翎慢慢收尽慕容夜歆不敢置信的表情,依旧若无其事地品着茶,微掀眼睑,眉眼斜斜地看过去,红唇冷翘了弧度,带着幽微讥诮与不满:
“二哥,看来常青现在真是越来越多嘴了。”
尽管话语讥意浓重,女子面色却是淡然,亦如波澜不惊的湖面,显不出丝毫情绪。
夜歆皱起眉,对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有些不满:
“翎儿!你如今又怀有身孕,还有瑾儿做依傍,你在璃宫的地位无可撼动,你何必煞费心思去做这些事情?”
“二哥!”
夜翎冷冷地唤了一声,回首看向夜歆,吐出的恍若是冬日冰气,寂冷至极,她侧过脸,淡淡启唇: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只要记住,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慕容家!”
“为了慕容家?”
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陌生的语气与冷漠的表情,夜歆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那个无欲无求的妹妹,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竟有些失望地落下长睫,摇头叹之:
“翎儿!你变了!难道一句为了慕容家,你就可以挥霍手中的权力肆意妄为,滥杀无辜?”
夜翎抬起眼,目光转回自己的哥哥身上,淡淡语调,云淡风轻地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二哥,你知道的吧,陛下这些年,在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我慕容家的商号他要,慕容家在武林的地位他要,慕容家的人脉他也想要,我想问问你,你与大哥,父亲,真的要一直这样忍气吞声下去么?”
夜翎轻轻淡淡一句,却听得人心惊肉跳,又无可奈何。
虽然她身在宫闱,对于外头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这些年,陛下私底下动作不断,她不是不知道!
夜歆被她问得一下子哑口无言,她有些凉薄地扯了扯唇:
“我现如今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积攒筹码罢了,世人都说我圣眷不衰,呵呵----二哥,熟不知,圣宠是最没有保障的东西,妹妹我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何况,”轻哼一声,女子完美的双唇斜冷扬起,笑得极其深味,刻意顿了顿声道:
“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劝我,让我多为家族着想,多为自己着想的?”
夜歆被夜翎的话堵得无言,一股说不清的滋味瞬窜心,心口忽然一阵空荡,有什么沉淀落下了。是失望吗?还是痛心?
他不知道---------
无视夜歆眼中的失望与懊恼,夜翎面无表情地抬头,声音冷漠得仿佛冰谷回音:
“夜深了,此地不宜久留,如果没什么事了,二哥还是早点回去吧。”
话音未落,便已决然转身,经过夜歆身侧,卷起无温凉风。
他看着夜翎陌生又熟悉的背影,终是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无奈,有些涩然:
“翎儿,现如今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身后的声音轻轻如风,幽幽划过耳畔。
夜翎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又幽幽地转过脸,回首时一脸的凝重:
“对了,六月初八是钦天监选定的吉日,也是我给寒儿选定的成婚之日,希望二哥到时候能代表我慕容氏给尊贵的煜王殿下送上一份厚礼。”
她一定要给寒儿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
殿门外,夜歆的身影渐行渐远,夜风起,裹挟着初夏夜的沁冷,夜翎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凉与孤寂将自己笼罩。。
夜风吹拂她的面容,瘦削窈窕的身形在殿内昏暗处却宛若寒魄般冷绝。
她抬起脸,苍白之中勾起一丝魅惑人心的笑,好像妖冶朱花骤然间绽裂,血红花瓣,夜风卷起秀发,凄凄飘飘地漫天飞舞,迷乱人眼,美得致命夺息。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闭上眼低喃着问着身后的人:
“灵素,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变了?变得很冷酷,很残忍?”
灵素微微一顿,内心却在极力压制某种绪涌,不知是想到以往,还是因她此刻话语。
她稍抬眼帘,一双恍若蕴有泪雾的眸子朝夜翎投去,脸上满是坚定神色:
“娘娘,您做如何事情都有您的苦衷,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却也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一味地退让,不思争取,只能成为冷宫深处的一摞白骨----”那般轻柔话语,犹如一条涓涓溪流,顺着体内脉经流淌,舒暖、平缓、安静……夜翎一愣,便转而笑了,虽然极轻极浅,却宛若山谷幽花齐齐绽放,畅爽明美:
“这些年,最能捕捉本宫心意的人,终究还是只有你一个---”
她垂下眼,一抹阴黯悄然渲染了眉睫,优美的唇形启开,嘴角是浓浓的无奈与凄凉:
“过了今日,只怕陛下将会更加防我,寒儿会怨恨我,二哥他们也会更加疏远我,可是,我还是要一往无前地继续走下去,为了走到今天这步棋,我布局了这么多年,我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殿外,初夏的凉风吹卷纱帘,带来淡淡的花香,幽甜清美,犹如月华芳菲沁入心扉,如此独特的,让人留恋陶醉。
案上香炉紫烟袅袅,氤氲之间,幽渺飘远,熏得整个寝宫犹如仙云醉亭,衾着冰冷的夜,夜翎不住地问自己:
什么是权?什么又是欲?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谁也逃不开的输赢游戏罢了,一旦入了局,除了一往无前,你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笑了笑,唇间吐出虚渺音节:
欲孽----------
------题外话------
女主开始变了,亲们对不起,嘎久未更,下一章,大婚!谢谢至今不离不弃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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