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军军营,傍晚,士卒们依照自己的部伍,围坐在火堆旁,等待着自己的晚饭。!。谷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人们的脸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空气中不时传来低沉的笑语声。对于这些容易满足的人们来说,只要一点点东西便能让他们感觉到欢乐了,但是在人们脸的欢笑下,不难看出难以掩盖的隐忧。
这几日来,衡州城内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流民军即将离开这里,远徙他方,城外水边堆积如山的依靠拆除城内建筑获得的木材和大量船只证实了这个消息。这对于这些刚刚摆脱了饥饿威胁的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古代中国的农民几乎可以说是世界最为安土难迁的一个族群了,除非是没有其他选择,绝大多数人都宁愿在家乡沉默的忍受贫穷和饥饿,而不愿意离开家乡去承受未知的命运。无疑这对于这些集中训练的流民军士卒也有一定的影响,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是些朴实的农家子弟,他们的田宅就在衡州附近的州县之中。
这时,士卒人群中传来一阵耸动,就好似有条小船划过了平静的水面。商锦忠走过军营中,巡视着两边的正在等待进食的士卒,碰到熟识的,他还叫出对方的名字,开几句玩笑。这位“武安军”行军司马,实际的流民军的核心力量的最高指挥官,穿着一件粗麻制成的黑色短袍,脚也只有一双草鞋,头戴着黑色纀头,唯一能够将他和四周的士卒区分开的,便是他腰间挂着的那柄银柄佩刀。在攻破衡州之后的这些时日里,商锦忠处于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每日里最多不过睡一两个时辰,饿了便啃两口干饼,白日里要训练士卒,而夜里则要巡阅军营,整个人就好似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般,忙得不可开交。但是他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苦的。过去的苦难就好像熔炉,将这个曾经的吴军逃兵的灵魂淬炼的像钢铁一般,充满勇气和力量。在训练之余,他用自身的经历作为例子,告诉流民们吕吴是他们所有苦难的根源,只有将其消灭,天下穷苦百姓才能过人一样的生活。
正当商锦忠快要走到军营的西门,右边火堆旁一人站起身来,对其喊道:“将军,可是要开拔了?”
“喔?”商锦忠有点诧异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略微有点佝偻身体,粗大的手足,眸子里却透出来庄稼人所特有的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和坦然。他微微一笑,问道:“你怎的知道?”
那士卒得意的笑了一声,道:“水边那么多船,还有木筏子,城里还拆了那么多房子,肯定是要开拔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去哪里,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的出来!”说到这里,这个中年男子的脸露出了一种孩子气的得意,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染力。
商锦忠并没有直接回答那军汉的问题,他敏锐的从火堆旁的人们的脸感觉到了希冀和隐藏的不安,他并没有像他昔日的司一般用呵斥和皮鞭来强压下这种不安,而是微微一笑,走到火堆旁,像他身旁的那些人们一样一屁股坐了下来,舒服的吐了一口气,笑道:“走了许久,肚子也饿了,晚便和大伙在同一个锅里舀勺了!”
看到商锦忠的行动,火堆旁的人们发出一阵轻微的欢呼,他们很清楚这是对方一种表示善意和交流的行动,像这样的交流商锦忠在过去的日子里已经有很多次了。这时锅里的粥已经好了,方才那个军汉笑嘻嘻的用自己的碗盛了一大碗粥,双手递了来,笑道:“将军你尝尝,这粥味道还不错!”
商锦忠接过粥碗,对热气腾腾的粥吹了几口气,才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口,他闭双眼,仿佛在品味碗中粥的味道,火堆旁的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他的表情。终于商锦忠睁开双眼,满意的砸了砸嘴,笑道:“不错,这粥倒是香的很!”
看到商锦忠的表情,火堆旁的人们发出了一阵欢愉的笑声,那军汉一边为同伴盛粥,一边得意的笑道:“不是咱家自夸,当年在乡里,咱家的粥饭便是有名的,每次赶墟的时候,凭着收益可没少挣!”
“哦?当真如此?那我今日可要多吃一碗了!”商锦忠笑着将已经空了的粥碗又递了过去,这种亲密的表现赢得了人们的好感,那个分粥的军汉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炫耀的姿势接过粥碗,盛满后又递给了商锦忠。
商锦忠接过粥碗,喝了几个便将粥碗放下,道:“大伙儿可是对离开家乡,有些不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