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都林出经过西贝格堡穿越一段黑森林要走两天才能抵达马里亚德佳渡口。渡口阻击战的硝烟已经熄灭了只能从大火烧成数段的栈桥和残破的战壕凭吊那场惨烈的血战。
由马里亚德佳坐上渡船至多二十几分钟就可以抵达对岸。船在河道中穿行摆渡的老船工尽量使平底渡船驶得四平八稳。遇到都来的人老船工的言语透出几分腼腆只要提到数日前的那场大战他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吹胡子瞪眼!
“大炮把河面整个翻了过来荷茵兰鬼子兵整团整团地倒在炮火里面!”
老船工是这样说的凭吊战场的人只能用想象力去猜测当时的情景。
激流穿空、战鼓喧腾!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可现在肖伯河淡定如常黑森林送来了北方的秋风在晨雾里面风光依旧、涛声依然。
离开河套平原地区要走上一夜才能抵达近卫军最高统帅坐镇的战地指挥部。穿行战场要通过无数道哨卡特别是在接近指挥部门的地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在那座孤零零的小镇四周几条宽近数米的壕沟彻底阻断了出入小镇的地上通道若是让行家看上一眼壕沟里还隐没着箭堡和藏兵洞样子就像猛兽的巢穴。
“前天夜里!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支不名国籍的特种战士分队从铁桶一样的包围圈里偷溜出来一直摸到摄政王殿下的寝室……”
面对一名侃侃而谈地战地引导官《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不停地记着笔记。
“当时……摄政王殿下还穿着睡衣。可他的刀还在手边——杀了三个人!镇里地警钟响成一片战斗持续半个小时!潜入最高指挥部的敌方作战人员都被揪了出来他们死了四十多个人。重伤两个!”
“然后呢?”法利莫瓦特上校像往常那样叼住羽毛笔。
“然后?”战地引导官无奈地摊开手“夜袭事件生以后。摄政王殿下没有表态倒是作战部部长拉里勃兰将军大雷霆所有地一线部队指挥官都被示以一个军内警告处分连水仙骑士团的几位控军大员也不例外。”
“最高指挥部的驻地就变成现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对不对?”
“没错!”战地引导官点了点头“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即使我们就要赢得最终胜利可安全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特别是最高统帅的安全!”
“可是……”法利莫瓦特上校打量着自己地采访笔记“一支钻出包围圈的特种战士小队在没有任何指引的情况下穿越整个战场钻进万军守护中的我军最高指挥部这是不是离谱了一点?”
“离谱?”战地引导官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头:“汹师的克利斯中尉被一辆坏在路边的辎重马车砸死了!这才叫离谱!”
莫瓦特上校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我也听说了这件事……”
战地引导官不说话了专注地驾着敞蓬马车隔了好半晌他才向都来的大主编摆出一副活见鬼的嘴脸:
“您知道吗?很多人都以为战场上的事情就是一刀一剑那么简单牺牲和活命比的就是运气!但不是这样!就拿克利斯中尉来说。他地军功战绩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可他只是为了帮助一支辎重车队摆脱困境结果呢?为了一辆坏在路边的马车赔上性命!大家都为他感到惋惜。可鲜少有注意到他的精神!”
“他地精神?”
“没错!”战地引导官郑重地点了点头。“近卫军精神!泰坦军人的精神!”
“接着说!”大主编运笔如飞。
战地引导官指了指道路左近行色匆匆的帝**人赶路的人有普通一兵。也有骑着高头大马地将军:
“看看他们!他们拥有的精神并不只是无所畏惧地牺牲当一辆辎重马车坏在路边当战友兄弟陷入困境……我敢打赌。十个泰坦军人里面有九个会向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剩下的那个一定是刚刚从军校毕业的贵族军官。”
“总结一下说重点!”法利莫瓦特上校又翻了翻前前后后的采访笔记还是稍显凌乱。
“您还不明白吗?”驾车的战地引导官有点不耐烦“精神我的朋友!近卫军的精神!泰坦军人的精神!这种精神并不局限在面对战争面对敌人的时候这种精神还体现为所有可以称为高尚的情操!这种精神包容一切美德、含盖一切品质!”
“好的!就这样!”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心满意足地落下句点。
“等等!容我再说两句!”战地引导官还是觉得不太过瘾“有机会的话您该去探访一下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到最后你就会现他若是不去帮助遇到麻烦的辎重兵按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的说法现在他已是一位拥有一大块领地的世袭爵士正在回家的路上!可他偏偏拥有一名优秀的近卫军战士所能拥有的一切优秀品质所以他死了!这能怪谁?”
还嫌说得不够透彻驾车的战地引导官又指了指头顶上的蓝天:
“光明神!大家伙儿在听到克利斯中尉的死讯时都用最肮脏的字眼问候神明!光明神一定是瞎了眼竟然用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手法害死了心眼那么好的人!”
法利莫瓦特上校停下笔问候神明的字眼可不能出现在他的刊物里面。
“这次恐怕不行……”大主编冲引领他走进战区的近卫军军官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探询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只能留待以后了这次地报道计划是军部宣传局批示过的。我不能擅自更改……”
莫瓦特上校收拾好了采访笔记他边说边向身边的助手转过头:
“怎么样啦?”
青年近卫军杂志社地席画师递过了他的素描本法利莫瓦特打量着画本上地人像。嘴里出一声赞叹!
“就把它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战地引导官在一栋独门独院的大别墅前停下马车他欣喜地接过了自己的画像。“多谢!祝你们好运!”
莫瓦特上校和他的助手跳下马车又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个不大不小的行军袋与护送他们地战地引导官互致敬礼双方就此告别。
眼前这栋颇具规模的贵族别墅就是近卫军最高统帅的战地指挥部。大门向南开为了方便出入。拱形的门廊和雕花的铁艺大门都被拆掉了就靠在别墅的院墙上。也许时间还早除了一队守卫街垒工事的圣骑士院落里面空空如也偶尔才会有抱着文件的参谋模样的军人匆匆走过甬道一眨眼就在连接别墅的几个角门里消失不见。
交验了军人证件和都军部宣传局派地战地通行证法利莫瓦特上校和他的助手被领进别墅大门旁边的一顶行军帐幕引路地圣骑士面对书桌后面的高背靠椅立正战好但一直不张嘴。莫瓦特上校留神聆听帐幕里流转着轻微的鼾声。他轻轻笑了起来这一定是圣骑士的长官在打瞌睡!
也许是感受到了投注在自己身上地视线巴西利肯尼尼少将就像受到惊吓一般猛地睁开眼。他的圣骑士这才抬臂敬礼。然后就将申请面见最高统帅的军人证件和公差文函放到侍卫长的书桌上。
※※
巴西利揉了揉眼他艰难地在椅背上支起上身。法利莫瓦特上校用敬畏的眼光打量着卡尔查克特战役南线战场的冲锋引导官皇室侍卫长的事迹早就传抵都林。现在看来除了断臂上的绷带仍在散浓烈的药香。已经擢升为近卫军少将的巴西利男爵康复得还是很快。
“抱歉……”皇室侍卫长边说边拣起文书“杜冷丁的后遗症!有这东西就不停地打瞌睡没这东西就疼得死去活来!”
“您该休息!”莫瓦特上校边说边向侍卫长致以军礼。
巴西利随意地摆了摆手“别这么客气我的另一支手臂也不太听使唤老是抬不起来!”
“您真的应该好好休息!”
“休息?”巴西利开始仔细打量对方他听说过《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可之前却从未和这位以笔杆做武器的上校打过交道。“你说说看我怎么休息?就在上个礼拜就在几百名圣骑士护卫的眼皮底下一支特种作战分队闯进了摄政王殿下的最高指挥部!这种事说出去都是笑话!我要是再不回来主持侍卫队的日常工作那些蠢头蠢脑的铁皮罐子还指不定出什么更大的乱子!”
法利莫瓦特上校没有坚持如何选择生生活方式是皇室侍卫长自己的事就像他在卡尔查克特战场选择冲在最前头一样。
“公事都写在上面希望您能就近安排一下!”
巴西利打量着军部宣传局的公函好半晌之后他才点了点头:
“稍微有点麻烦摄政王殿下的日程早在一个礼拜以前就已排满了能不能接见你们就得看他能不能挤出一点时间!”
“没关系!”法利莫瓦特无所谓地摊开手“摄政王殿下若是没有时间的话就算了这次报道的主角可不是咱们的最高统帅!”
“为什么?”
一个懒洋洋又带着挑衅意味的声音突然闯进临时搭建的行军帐幕守门的圣骑士用长剑的重鞘猛地敲打了一下地面:
“立正……近卫军元帅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摄政王殿下到!”
帐幕内的军人们瞬时化为塑像他们以最挺拔的军姿和最庄重的军容迎接最高统帅的驾临。
“礼毕!”奥斯卡随意摆了摆手圣骑士在他身后放下幕帘他越过纹丝不动的大主编探手就把不停冒冷汗的皇室侍卫长按进椅子。
“说说吧!这次是谁抢了我地风头?”摄政王殿下边说边从巴西利将军那里接过军部宣传局派的公函。
“报告元帅!”法利莫瓦特再次兴奋地向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致以军礼。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最高统帅再次见面。“按照军部宣传局局长的指示这次地报告文要选择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战斗集体或是个人这个集体或是这个人应该在第二次卫国战争爆伊始就加入作战。从西线到中线、从中线到都、从都到决战!通过这样一个集体或是个人向全军官兵和泰坦民众展示一幅伟大地卫国战争的全景画。以此……”
“行了行了!”奥斯卡摆了摆手他对法利莫瓦特上校没有意见但对军部宣传局习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的伎俩就有些反感。
“我记得……《青年近卫军》一向都很抵触军部宣传局的训示!你们的论调一向都比近卫军地口舌更加犀利!”奥斯卡望向他的老相识记得在今年2月份的时候就是这位大主编制作了一篇以自己为主角的报告文学作品。奥斯卡直到现在还留着一份当期的杂志在身边主要原因就是文章写得精彩纷呈而且还有不失冷静的现实和客观。
“这次不同……”莫瓦特上校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杂志社在过去的确常和军部宣传局对着干。“都是为了颂扬近卫军的事迹都是为了给伟大的第二次卫国战争地全面胜利献礼!”
奥斯卡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应该支持!”
“谢谢殿下!”
“找到主人公了吗?”最高统帅径自坐到书桌上他把想要起身让座的皇室侍卫长又给按了回去。
“还没有!”法利莫瓦特有些迷惘地摇了摇头“其实……应该说我在抵达战区的时候已经耳闻目睹了许多无比动人地英雄事迹!我们有无数支英雄部队我们有数不清的战斗英雄!可是……要把这些事迹组织起来。我总觉得还是缺少了某样东西!”
“要不然你去了解一下克利斯中尉的事迹!”奥斯卡想起了前几天那场盛大的国葬仪式克利斯地事迹该是什么都不缺才对。
“我在考虑!”
“哦啦!”沉默半晌的皇室侍卫长突然学着最高统帅的口气小叫了一声他兴奋地转向青年近卫军的大主编:“你不是说要找一支在第二次卫国战争爆伊始就加入作战并且一直坚持到今天的英雄部队吗?”
奥斯卡有些惊异地望了过来。庞大的近卫军集体已经在数场战役中经历了好几次改组整编要找这样的部队十分困难而且这样的英雄部队多半都像3291师那样打了个精光。
“真有一直坚持到今天又保存建制的部队?”最高统帅极为迷惑虽然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思考和面前的战场上。但这样的事情他该听说过才对。
“您还记得克利斯中尉牺牲前后的事情吗?”
奥斯卡茫然地摇了摇头他管理着一支一百万人组成的庞大军队他无法准确掌握其中的每一个战士的事迹就算那名战士是一个伟大的英雄也是如此。
巴西利将军挑拣起书桌上的一大叠文件他在翻找半天之后才吹响愉快的口哨:
“就是这个!克利斯中尉遇难的时候身边有一位负责押运战具的近卫军中校他先是跑到军法处自请处罚口口声声地说克利斯中尉的死是他直接导致的理由是他的辎重马车完全重作为辎重押运队的指挥官他对那次意外负有全责!”
“然后呢?”奥斯卡有点好奇。
“都说了那是一次意外!军法处和军事法庭都没有受理!”
“再然后呢?”
巴西利掸了掸手里的文书“再然后那位中校就跑到最高指挥部来了向我要求面见统帅他要请摄政王殿下亲自裁决!”
“可我一点也不知道!”奥斯卡无奈地摊开手。
皇室侍卫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您当然不会知道!我把他给挡在门外还对他说克利斯中尉的遇难不关任何人的事。强行将一个突地意外背在肩上对牺牲的人和健在的人一点好处也没有!那位中校无计可施在这儿磨蹭半天以后就回去了!”
“他是谁?”法利莫瓦特上校来了兴致。他有一位报告文学作家地敏锐嗅觉他下意识地想到这会是一个好故事!
“杰布灵魔鬼团团长维尔辛赫中校。他和他的部队完全符合你地传记要求!”
“杰布灵魔鬼团?从杰布灵要塞出来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猛地瞪大眼睛。
“一点也没错!”巴西利异常肯定地点头“刚刚听说的时候我也不信可这是贝卡方面军的司令长官亲口告诉我的!杰布灵魔鬼团隶属近卫军西部战场北部战线杰布灵要塞卫戍区从反坦联军进入我国境内之后就开始展开抗战!不过当然。魔鬼团战士来自卫戍区各支不同地部队要塞陷落的时候一个方面军就只剩下一个团的建制后方的战士见他们从地狱走出来就称他们是杰布灵魔鬼团!一来二去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哦啦……”奥斯卡出一声懊悔的呻吟“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巴西利又耸了耸肩“您无须自责!您在思考的、处理的、解决的都是基于整个近卫军集体和整个帝国上的大问题您又不会看到每一份战报就算您见过对杰布灵魔鬼团地战功嘉奖状也只是在上面盖个章而已!”
“你是在责备我吗?”奥斯卡有点生气。
皇室侍卫长举起仅剩的一只手臂做出投降的姿势。“我地殿下!我是想告诉您这样的事迹多半都在士兵中间广为流传!而您呢……许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您您的注意力不可能面面俱到!”
“这才像话……”奥斯卡很快就释然了。
“那么殿下!我该向您告辞了!”法利莫瓦特上校突然朝最高统帅致以敬礼。“我想……我已经找到了这次地主角!”
“等一等!”最高统帅唤住即将出门的大主编。“现在天还没亮!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完成你的报道!”
“为什么?”法利莫瓦特迷惑至极。
摄政王殿下指了指挂在帐幕上的一幅军事地图代表近卫军的蓝色地域占据了四方只有包围圈中心的巴掌大小的红色区域在油灯下泛着血光:
“21日的初步围攻进一步缩小了包围圈的直径到今天……法、利、威联军将近四十万人被困在了方圆不过十几平方公里的地域。这已经是压缩强攻的极限!”
“所以呢?”莫瓦特上校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在轻轻颤抖。
“所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和皇室侍卫长相视一笑“最后的总攻就定在明天!反坦联军是战是降也是在明天!”
青年近卫军的代言人用尽全身的力量再次向最高统帅致以军礼“祝贺神圣泰坦!祝贺摄政王殿下!是您带领泰坦军民赢得了第二次卫国战争的伟大胜利!”
“哦啦!是将要……”奥斯卡在恭维声中押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注意你的用词是将要赢得胜利!”
“还不都是一样!”皇室侍卫长嘀咕了一句他从桌案上的卷宗里抽取了最高统帅的出行日志:“还没问呢您这么早就要出门吗?”
奥斯卡无可奈何地呻吟了一声他在出行日志上签名备注一栏里写的是出席某某将军的国葬仪式。
巴西利惋惜地摇了摇头他看到了那位将军的名字那位将军曾是宫廷里的常客舞会上的娇子!最后皇室侍卫长送最高统帅和法利莫瓦特上校一块儿出门他在黎明的晨曦中与大主编告别临行还不忘叮嘱对方“不要过分执着!英烈的故事就像银河里的星斗说不完也数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