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香把床帘拉开,爬上了床。李一平摘下帽子,把它放在茶几上,然后也上了床盘腿坐在干净透凉的蔑席上。那张床本身就是一个玲珑精致的小房间,床顶很高,三面床壁都用紫檀木的雕花板一扇一扇嵌合着。艳香跪在床的后壁前,小心地把一根发针塞进木板的一道裂缝里。</p>
“这是干什么?”李一平不解地问。”</p>
“我堵死这道裂缝。你知道客人里许多惯手都爱从这种裂缝偷看床里。今天时间这么早,不致于会有人来偷看。但这也难说定,不管怎么,还是细心点好,不要被他们看出我们在干什么。”</p>
李一平感到新奇。但他意识到这无疑是很有用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对这里的了解是很浅薄的。</p>
李一平抬起头来开始一扇一扇地察看那雕花板。他发现每扇雕花板上都有或方或圆的框格,框格里有诗有画,很是雅致。民间夫妇的床壁上一般也都贴有题词和绘画,但都是些婚姻美满、白头偕老的颂词或是古时烈女节妇、贤德孝行的画图,再有就是吉祥如意,花鸟虫鱼之类的装饰。可是这儿贴着的这些东西就难免显得轻浮和猥昵了。来这里的文人墨客常常会见景生情,写下些诗文和图画,一是消遣,二是留念,一般都不敢留下真名实姓。图画诗文做得好的,老鸨就用来装饰床的内壁,贴得久了,再换上新的。李一平见一联对子字迹很是灵动洒脱,不禁低声念道:</p>
“柳梅渡春色,楸梧入秋声”</p>
他点了点头,说道:“写得很凄切,人生往往正是如此啊。”他突然直起腰来,眼光落在一首七言绝句上。绝句前两句笔迹正和冷虔房里看到的那幅夏日莲花图上的题诗几乎一样,后两句却是一丝不苟的工楷,极是娟秀,一眼就可看出是受过教育的名媛淑女们的惯常笔迹。诗道:</p>
百年大川,逝水渺渺</p>
莫向华章,一夜风雨</p>
诗没有留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