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乐乐的伤情具有不可逆性,他建议我们出院后申请做伤残鉴定,这样的话,让托管班赔偿时就有了依据。X”李雨露怯声怯气地说,“医生还说,以前他们也遇到过孩子从床上摔落下来导致伤残的先例,学校一再推责,后来,患者家长给孩子做了伤残等级鉴定,在赔偿时校方才承担了应有的责任。”
汽车戛然而止,停放在了马路边上。城市五彩斑斓的灯光投射在车窗,呈现着乱七八糟的图案,那是被拉伸,被扭曲,被撕扯以后的碎片,凌乱、纷杂。引擎盖下汽车发动机像一头患了重病的老黄牛在临断气之前发出的嗡嗡呼呼哼哼的呻吟声。
“医生说乐乐被摔伤后,跨横窦硬膜外血肿,颅骨骨折,变异。这种情况要是做鉴定的话,伤残等级会构成9级或10级……乐乐真可怜……这孩子才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以后可怎么办啊……”话还没说完,李雨露就泣不成声:“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要这样惩罚我的孩子……呜呜……”
“他妈的!这是什么破托管学校?看我不砸了它!”陈志豪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怒吼着、叫骂着。突然,他转过脸来,跟一头愤怒的狮子,目光里闪着寒光,有一种可怕的杀气:“你为什么要把乐乐放在托管班?”
李雨露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她真的好后悔当初把孩子放进托管班,要是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说什么也不会把孩子送进托管班。面对丈夫的质疑,她本想告诉他那阵子她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实在累得受不了才把孩子送进了托管班,可是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样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而且,每说出一个字,陈志豪的心里就会被扎进一根钢针,这一根根的钢针扎进他心里,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尽管陈志豪平时管乐乐的时间不多,但他自然非常喜欢儿子,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挤身精英阶层和上流社会。对于乐乐的期望,他和岳父李明轩的想法完全一致,只是,他是战斗在另外一条战线上,高昂的学区房每年的补习费……这些都是陈志豪一人承担。虽然他没有像岳父一样每天与孩子长相厮守,可是全家人能住在紫华最高端的学区房里,没有后顾之忧地生活学习,这一切怎么能少了陈志豪的付出?乐乐是全家人的希望,是大家能够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父子连心呐!李雨露完全能够理解丈夫此刻的心情。
“我们管孩子居然能把孩子管成伤残……我……我操!我拼死拼活这么卖命地工作是为什么?孩子都成这样了,我们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陈志豪叫嚣着,咆哮着。脖子上的两根青筋鼓了起来,像马上就要爆裂的水管。
“我们辛辛苦苦工作挣钱,花那么高的价格在未来之光买房,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乐乐能接受紫华最好的教育,让他一直上名校让他将来成才……可是,我们的孩子居然要成残疾人?李雨露,都怪你!你是罪人!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乐乐,是你断送了孩子的前程,你要毁掉他的一生!”
“呜呜……”丈夫的话如暴风骤雨,劈头盖脸,一字一句像钢针一样扎向她。委屈、悔恨、伤心吞噬着李雨露,她耷拉着脑袋,把脸深深地埋藏在头发里,眼前一片漆黑。
“志豪,你别这样说。把乐乐送进托管学校这是我的主意,当时我还没出院,露露一个人既要照顾我还得管乐乐,我看她实在累得受不了,就让她把乐乐送进托管。”李明轩的一只手扶副驾驶靠背上不停地抖动着。
汽车依旧像患了重病的老黄牛,哼哼唧唧断不了气。这段时间,类似这种声响的呻吟声,在李明轩和陈渊博的病床前早都听得人心烦意乱。陈志豪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随时会爆炸,李明轩这才注意到他的面目怎么这么狰狞。突然,陈志豪一把拔掉车钥匙,擎盖下汽车发动机终于断了气。
“你要埋怨就埋怨我,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乐乐会在托管班里发生这事……乐乐啊!我可怜的外孙,是外公害了你,是外公……”李明轩一个劲地拍打着靠背,一行老泪水流进他纵横在脸上的沟沟壑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