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一棵泡桐树坐下,龚破夭感到一阵睡意袭上了心头。
不能睡。
龚破夭告戒自己,并站了起身。借着黎明的晨光,他放目牛牯岭。
这岭为什么叫牛牯岭?
为了调动自己的兴奋点,龚破夭没事找事想。可任他怎么看,这牛牯岭也没有一点像牛牯的样子。中国的山川,通常都是以形取名。是因为自己身在山中,不识牛牯真面目?
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怎么,这牛牯二字,仍多少冲淡他的一些睡意。在桃源寨的时候,他就知道,哪个男孩若被称为牛牯,都是爱打架的人,而且是屡打屡败,屡败屡打,从不服输。即使头被打破了,流的满头是血,只要在坐门前一声不哼,沉重地闷气一番,二天又可以继续战斗。
也因此,牛牯二字,从没落在他龚破夭身上。他记得他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还没跟谁打过架。倒是田欣赢得“牛妹”的光荣称号。虽田欣也从没跟人打过架,也没欺负过谁。只是她猎枪一挎上肩,身上就生出一股英姿飒爽,给人一种挺牛的印象。这是其一。其二是真正与牛有关。每年元宵节的第二天,就是桃源寨的斗牛节。当然,桃源寨的斗牛,并非西班牙那种斗牛。西班牙那种人与牛斗的斗牛方式,龚破夭就不敢恭维。感觉人拿着剑去和牛斗,本身就不是对称的斗法。而且,看斗牛士那种扭扭捏捏的身法,显得十分的做作,且是对牛的一种侮辱,是一种公开的谋杀。当牛被刺得满身是血倒地,全场的人都会为之欢呼。这与鲁迅文中所的中国人爱围观砍人头的那种愚味,并没有什么区别。满足的都是自己不敢杀人的心理。
桃源寨的斗牛,是牛与牛斗。
龚破夭清楚地记得,桃源寨斗牛斗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头牛斗死的。也不会有多大的损伤。最多是头破了一点,会流一点血而已。因此,咋看斗牛,看似很惨烈,实则上场相斗的牛牯都很君子,很文明,很以牛为本,从不伤及生命。
当然,牛相斗的时候,那是牛气冲天,全力以赴,寸土必争。
斗牛场本就不大,只有一个一百平米的圆圈,谁被顶出场外,或自己逃出场外,则被视为输。
那年,田欣将自家的牛牯赶上场,大家都笑了,,“牛妹送牛郎上前线来了。”
田欣小嘴一嘟,反道,“不叫牛郎上,叫牛奶奶上啊?”
惹得全场更是大笑。
看田欣家的牛牯并不高大威猛,却壮实。但一上场,与对手相比,谁都不看好田欣的牛牯,而将赌注押在杨刚家的牛牯身上。
独他龚破夭将赌注寄托在田欣的牛牯上面。
赌注落定,一声令下,斗牛就开始了。
两牛开始的招式,都是身子往后一挫,然后往前一冲,顿然两头相撞、四角相撞,撞得咔啦啦的响。
这样硬撞,它们头痛不痛?
有人就忧心的道。
痛还叫牛?
有人不以为然地。
好像牛是石头似的。即使石头也有痛感吧?龚破夭心道。
牛一斗开,田欣就忙开了。
当然,按规矩,主人是不能上场的,只能在场外指挥。
田欣窈窕的身子,就像青葱儿一样,这里一绿,那里一翠,绕着场子转。却见她只打手势,没有哼声。
而杨刚则兴奋得高声地喊,“刚刚,撞死它、顶死它。”
杨刚把自家的牛牯放上了自己的名。
“刚刚,刚刚。”场上的人也跟着齐声喊,很有节奏地喊。
单看这阵势,就是一边倒向杨刚家的牛牯。大有要让庄家赔死的味道。
庄家不是谁,就是田欣的父亲。
田欣的父亲本是个极逍遥的人,一根钓杆钓春秋的,怎么竟当起庄家来了?
寨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但见他神态自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哪怕天塌下来,他都会为田欣顶住。
田欣也感到了父亲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打着的手势便如舞如蹈。
眼看田欣家的牛牯被刚刚顶得要往后退了的时候,田欣家的牛牯竟然头一摆一牵,就像高人使出了顺手牵羊的擒拿手似的,一下将刚刚牵得往前踉跄。借着这个势,田欣家的牛牯身子一侧一绕,就绕到刚刚身后,头朝刚刚的屁股狠狠地一撞,刚刚立马被撞出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