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泉此番依旧在上清储祥宫安顿。第二日一早,左右无事,便准备去替慢熊刷洗皮毛。
慢熊本是毛长,体态又是糠蠢,于这夏日自是汗出如浆。在龙空山上时有那苍老师每日里打理,倒还能维持个体面舒爽。但出得山来,道泉却于这等事上素不耐烦。按着他的心思,能骑的熊就是好熊,管它黑熊白熊。因此从乾到汴京这一路风尘下来,毛色早就污垢不堪,不知道的还道是道泉道长又换了熊骑。
今日也是这道泉兴致偶发,准备给慢熊洗白白,便先寻着管事的道人讨要了木桶毛刷,准备将慢熊牵到宫观后面的水潭边洗刷。
这慢熊独占了一处栏圈,待得道泉进来时,正依在那栏圈柱子上磨蹭止痒。眼见着主人拎着木桶进来,经过保罗调制,智商超越常熊的它,自然欢欣激动。顾不得绕行马棚出口,猛的便越过身前的围栏扑了出来。那寻常用来系马的栅栏如何经得起它这体重?顿时便是哗然倒地,边上的柱子也吃力不住,亦是崩断倒地。
于是,就在巨熊扑到道长身前献媚时,那马棚就是晃晃悠悠地轰然倒下。
眼见这场面,翟南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正是恼怒慢熊这夯货惹出事端,准备训斥一番时,就见那马棚散去的烟尘中竟然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呸!呸!”那人边吐着口中沙土,边是挥舞袖口驱散面前烟尘,不时还发出几声咳嗽。
好不容易蹒跚走出废墟,离开了笼罩的尘土,那人见到的就是院口一位道长倚熊而立,顾不得浑身狼狈,只是惊诧莫名。
翟南亦是惊讶着怎地突然从马圈里冒出一个人来,也不知是否被伤到了。仔细打量,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少年。衣衫破旧,面目满是尘灰。
两人俱是惊疑不定,互相打量。那人眼光直在道长与熊之间巡转,翟南则是张望这人浑身上下是否有血迹伤痕。
此处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那宫观中的道士。不消片刻,就有数人急急赶到。
其中一人,显是有些地位的管事,眼见这马棚垮塌,自然误以为是站在废墟边上的那人所为。便是怒斥到:“周佳!你这厮怎地就弄出这等事来?!”
随即,也不待他回答,便是转向道泉,施礼到:“道泉道长可是无妨?呃。。。这个,没有惊到道长座骑吧?”
这道泉前番也在上清储祥宫中逗留了十余日,众人皆是知晓此人深为霍沙道录所看重,这次来京也是要面圣的,自是礼敬有加。而他那头熊亦是通灵,起初也是被围观过的,倒是不虞暴起伤人。但如今终是怕它受了惊,生出甚的不测,便也探问一句。
那慢熊却是神经粗壮,浑然没有甚惹事的自觉,仿佛这事与它无干,依旧在晃动着短小的尾巴,伸出舌头****那木桶,边是哼哼唧唧,只是催促早些去刷洗。
翟南摆摆手示意无妨,又看那边,一身仆奴打扮的周佳,刚被呵斥一句,正讪讪不能言语。他也不是那诿过于人的,便是说到:“此事与这小哥无关,全怪贫道这坐骑莽撞,将这马棚撞塌了。”
又向那周佳招手,温声问到:“可曾伤到了你?”
“没。。。没有!”那周佳虽是适才被那掉落的木柱砸到过一下大腿,正是疼痛,但如何敢说,只是慌不迭地回答:“小的未曾受伤。”
那管事的道人见没伤到人,便是松了口气。又看这道泉将事情揽了过去,便思忖着不过是个粗陋棚子,也不好让这道泉赔偿,只得改天寻人重新修整。
正是寻思就此散去,又瞥见那周佳犹自在那不知所措,突然就想起来,又是呵斥到:“你不在猴山待着,怎地跑到这马棚里了?!”
听到问话,那周佳便是一个哆嗦,张口欲答,却是一时寻不着甚借口,只是畏缩无语。
“你这厮!是不是又跑到这里溜号偷懒了?!本是看你流落街头,甚是可怜,让你看管猴山,算是给你口饭吃。哪知你入门一月有余,终日就是懒睡,全无半分勤勉!上次发现你偷食喂猴子的面饼,尚还没有惩处,今日就一并罚你三日内将这马棚修整齐备了。若是到时未完,定然将你开销了,赶出门去!”
怒声说完,那道人又向道泉告了罪,便是出门。走到院口,又是转身喝到:“周佳!便是在这修理马棚,亦须看顾好那些猴子,若是有甚差池,必要重重责罚!”
周佳眼见那几个道人出了门,这才放松下来,便觉得被砸到的大腿根处疼痛难忍。勉力挪动两步,救忍不住呲牙哼哼。
翟南站在那倒是颇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慢熊这货惹得事端。但听那管事道人所言,责罚周佳只是因为其惯是偷懒,还有偷吃猴子口粮的缘故,因此倒是不好说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