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底牡丹花棉被缓缓揭开,胡子卿惊骇的目光瞪视着魏云寒侧躺着的身后伤疤,双目如被灼伤般侧头闭目,又缓缓地睁开眼睛。
伤疤累累的肌肤惨不忍睹,尤其是那刺刀划下的两个狰狞的大字“支那”。
“小魏”胡子卿泪水夺眶而出,慌然为魏云寒盖上被子遮羞。
魏云寒呵呵冷笑道:“胡司令是不忍看?这是在东北的土地上,胡司令的地盘上,关东军留下的记号。东北大地上生灵涂炭,云寒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魏云寒自嘲地一笑道:“明白了,胡司令定然是嫌弃云寒伤疤的丑陋,污秽了司令的眼。司令,还是请回吧。寒门小户,云寒一介伶人,如今遭此荼毒,怕是再难为司令唱戏取乐了。”
“云寒,你这是怄我吗?我对你的心你最该知道,是我无能,判断失误,瞻前顾后害得你受辱。可是我劝过你,不要去东北,为什么不肯听?你这种牺牲是无谓的,等于拿肉身去对刺刀。如果你对我胡孝彦还有信心,相信我胡孝彦能忍辱负重,如勾践一般十年养兵养民收复失地,你就不该去飞蛾扑火做无畏牺牲。”
魏云寒闭上眼,惨然不语。
“这里很臭,不要薰到你胡司令。云寒如今屎尿失禁,胡司令请回吧。”
胡子卿这才注意到屋里的炉台上一个大的铁丝烤笼,上面搭满了烘烤的花花绿绿的尿布。
胡子卿没有说话,默然地掀开魏云寒地被子,魏云寒沙哑地声音向外喊:“爹”
胡子卿伸手堵了他的嘴,温和地说:“我是大少爷。可是还能照顾你,小魏,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从烘笼上取过两块儿尿布,胡子卿拿草纸为魏云寒擦去身下的污秽。小心地抬起魏云寒地身子,将垫在下面的垫子为他撤去,换上新地。
“胡司令,不可以。”魏云寒制止,被胡子卿按住。
“再乱动。我打你!”胡子卿逗他说。
用炉台上的水壶兑了盆里的冰水跳温,用布为魏云寒擦洗,笑了说:“平生第一次伺候人,都没如此伺候过我爹。”
说笑一阵,魏云寒哽咽不语。
“我寻个大夫给你医治,身上的伤会好的,只是这疤”胡子卿侧头惨噎。
“那天,我求我爹说,再狠狠打云寒一顿板子吧。打烂了,这字就没了。”
屋里空气沉闷。
“心上地伤一定心药治,小魏你相信我。孝彦也是条汉子,不能忍受这种侮辱。…总是有一天。我会让这些鬼子得到报应。何总理答应我,现在不是时机。迟早要国联出面赶走小鬼子。”
院内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没进门就叫嚷着:“小毛子,小毛子,看爹给你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门声,魏老板进了屋子,手里小心谨慎地捧着一块儿松茸茸的黄色蛋糕。
进了门发现胡子卿还没走,忙陪笑了将蛋糕递到魏云寒面前。
这才发现床角扔的污秽物,慌得说:“胡司令,这怎么哎哟”
魏云寒仍是不吃不喝,凭谁劝也最多喝些稀粥。
在胡子卿安排的医院里疗养,总算是退了烧,伤口也好了许多。
但魏云寒仍是心情低落,不肯见人。
这天,日光透过窗帘洒在他脸上,暖融融的。
一股淡香袭来,脸上冰凉细润的东西触动,睁开眼,竟然是露露。
“表姐,你怎么来了?”魏云寒惊喜道,又左右看看,不见父亲。
“姨爹出去了,我故意躲开了他。”露露得意说。
魏云寒笑笑。
“你好些吗?”露露问。
魏云寒闭上眼不语。
“都过去了,不要乱想。”露露道。
魏云寒苦笑,不去看她,似乎所有的尊严都被剥光一般。
“小寒,你还是这么倔强,别和自己做难。”露露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表姐眼里,你是最好的,从来都是。”
说罢,凑到魏云寒的脸颊前,甜甜地笑望他,凑到他唇前轻轻地吻。
魏云寒如触电一般一把推开露露,浑身颤抖,目光惊恐。
露露笑笑再次走近他说:“小寒,你迟早还是要做回你,你什么都不却,我问过医生,你是心病,心里地病。你太在乎自己,太和自己为难了。过来,听话,姐姐知道怎么为你疗伤。”
露露做到魏云寒的床边,搂过他的头靠在自己地肩头,一手摸着他的头,一手探去被子中,魏云寒周身一颤喊了声:“表姐!”
露露安慰地拍拍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傻子,没事!都是被姨父荼毒地。若真是出了事,你亏不亏,白来世上走一遭。”
魏云寒闭上眼,忽然门“砰”地一声响,魏振飞提着根棍子出现在门口,指了露露大骂着:“贱货,贱货!”
抡了棍子就打,魏云寒大喊一声爹,挡在露露身前,一场混站,露露丢了一只高跟鞋落荒而逃。
魏云寒看了眼父亲,无语地趴在床上,等着那棍子地打下。
“咣当”一声响,棍子落地的声音,传来魏老板呜咽地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