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记得清清,两个月前,芸娘决定不将她带去左家时,曾说的那番话。
芸娘说,大户人家水深,她又是去做庶女,没有地位。如若在左府日子难捱,一个人受苦,也比两个人受苦要好。如若日子过的好,她日后找个借口将青竹接进府。
那时她曾为要同阿娘和阿姐分离,伤心了许久。
如今瞧着机灵如芸娘这般,都伤痕累累,可见阿姐当初的困扰是真真的。
殷人离站起身,又往芸娘身畔走了两步,忽的揪着她耳尖,语声有些凌冽:“耳后颈子又是怎么回事?”
青竹再也忍不得,唤了一声“阿姐”,一步上前便拥住了芸娘。
殷人离回身向左老太太一抱拳:“晚辈同世妹当初去江宁时,多受二小姐一家数次款待。那些时日,世妹同二小姐亲如手足,今日瞧见她满身伤痕,一时动情也是人之常情,还请老夫人莫笑话她。”
他所说之言十分客气,可语气却与诘问毫无二致。
左老太太羞愧难当。
细算一算,芸娘进了左家,是受伤的多一些。虽说那脚伤同额上的伤是芸娘自己造成,可瓜田李下,白白净净的闺女进了左家便多了数个疤痕,左家着实说不过去。
她心中一叹气,口中讪讪道:“无碍无碍,云丫头多了个小姐妹,替她心疼,是她的福气。”
苏陌白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只起身对两位阿婆道:“殷师兄同殷世妹此番前来,便是要向……芸妹妹姨娘当面道谢。晚辈带着两人前去便可……”
左老太太心中又是一叹。
好好的姑娘,虽然是妾室,可刚进左家,就入了佛堂,也是着实说不过去啊。
今日她的老脸丢了一次又一次。
她回头瞧瞧李阿婆,指望她能拦一拦自家孙儿。
然李阿婆巴不得让旁人都来瞧瞧李氏同芸娘的惨状,立刻热心道:“她阿娘如今换了个住处,小白寻不到,便让芸娘带着去吧。”
芸娘应下,随着三人出了上房,又出了柏松院,直到走到无人处,她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安慰青竹道:“阿妹莫哭,如今都好了呢,仇也报了不少!”
苏陌白这才扶着芸娘身子,就着冬日朔阳细细瞧过芸娘额上的伤处,自责道:“我不过一个月未来,芸妹妹便遭了多大的委屈……”他心中难受,沉默半晌方道:“我一定好好念书,考好功名,想法子救你出来!”
芸娘扑哧一笑,点点头道:“那我一定等苏状元来英雄救美!”
殷人离这才插话道:“我给你那丫头,没派上用场?你在江宁时何等威风?怎地进了京城就是这番模样?左大人是半点不管内宅之事?”
芸娘听闻,捏着嘴唇打了个唿哨。
未几,远处跑来个丫头,到了近前,那丫头一瞧见殷人离,立时跪倒于地。
芸娘努努下巴,对殷人离道:“若不是彩霞,如今我便是她那样。”被烫伤了半张脸,日后能不能嫁出去还不好说。
青竹被彩霞面上的伤处引得又哭了一阵,哽咽道:“阿姐,这京城有什么好,我们逃吧,凭阿姐的本事,再加上殷家哥哥帮忙,我们一定能逃开!怎地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继续待下去!”
哎,她也想逃开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