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故意显摆的成分,也要顾忌朱标与诸王的安全,谁要是趁机作乱把队伍给端了,老朱的昼夜操劳和无数精血都白费了。
朱小五显然是个不怕死的,一直呆在侯府的车上,只为图个清静不要有人打扰他看书,不懂得顺便还要找马度讨教,因为医书是马度写的。
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变成了书呆子,对此沐英有些痛心疾首,一路之上不停的找朱小五聊天喝酒,谁知朱小五不领情,反让沐英挨了好些白眼。
宋霜的兴致起先很高,每天扎营后就带着小、三宝和沐春东游西逛,可几天下来便不去了,跟马度说没有比方山再有趣的地方了。
从应天到中都这一路上确实没什么好看的,饥荒、瘟疫、兵灾曾经在这里横行,说起来不过十几年而已,途径的村庄、城镇依稀可见当年的战火的痕迹,在路边埋锅造饭时一不小心就能挖到森森白骨。
这一片区域说起来算是老朱的根据地,在他没有渡江之前,手下的队伍土匪作风很重,有不少都是他造的孽。
应天和这里仅有一江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唯有田野之间插好的禾苗和汗流浃背的农人,方才显得这是充满勃勃生机的人世间。
队伍走得很慢,每天不过三十里,朱标除了要接待沿途官员,还要带着弟弟们到乡间田野访贫问苦,若是到了老朱打过仗或者驻扎的地方,还要讲讲老爹的创业艰辛,很是有点重走长征路的意思。
马度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浪费唇舌,这一个个萌萌的小娃儿,可都是龙种注定了是要喝人血,每年至少一万石的俸禄,不知道是多少要让农人流多少的血汗。
当然也有老朱的儿子里面也有清新脱俗的,大明的鲁王朱檀在大哥对他们进行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候开小差偷偷的跑到马度的身边,用小手拽拽马度的袖子小声问道:“请问你是江宁侯吗?”
“正是,微臣见过鲁王殿下!”马度连忙拱手见礼。
“早闻江宁侯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朱檀满脸喜色,小脸儿激动的有些发红。
马度有些不意外,因为这位鲁王殿下的生母是郭妃,一直把马大脚视为眼中钉的那位。难不成他母亲在后宫斗不过马大脚,这是仗着亲王的身份要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臭吗?
事实证明马度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檀笑道:“本王想到书院读书,江宁侯以为可否?”
“殿下问错人,微臣不过是书院的一个讲书而已,那书院又不是我的是皇家的,只要皇上和郭妃娘娘同意,殿下随时可以去。”
“本王的意思,是想做江宁侯的入室弟子,学些旁人不会本事。”朱檀仰着小脸满脸的期待。
“入室弟子?这个……实在没必要,微臣对书院的学生都是一视同仁,于治学一道上更没有藏私之事。”
朱檀喜道:“那就太好了,等本王到了书院还请江宁侯能把修仙御空的法门传给我。”
修仙御空的法门?马度只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不成自己一直都搞错了,这竟是仙侠版大明?
“前些天看了父皇写的《六如仙人传》,他老人家的种种神奇手段让小王心生向往,江宁侯是六如真人唯一的亲传子弟,想必他的手段也会的,本王也不贪心只要学得一二,便心满意足……”
“江宁侯你有没有在听本王说话,难道不成因为我母妃的事情不愿意教我?母妃的事情本王管不着,但是我对皇后娘娘一直是很敬重的,皇后娘娘也很疼爱我,说起来本王也该叫江宁侯一声舅舅哩……”
小小的朱檀喋喋不休,直到引起朱标的主意,宦官把他拉走的时候,他挥舞着手臂在喊依旧在喊“江宁侯本王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马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莫名奇妙,后来才想到朱家子孙炼丹嗑药爱好,好像就是从这位鲁王这里开始打头的,因为吃多了铅汞瞎了眼睛,死了之后老朱还给他赐了个鲁荒王的谥号。
鲁王求仙的事情这不过是旅途中一个有趣的插曲。从应天到中都其实并不太远,祭祀的队伍走了半个多月,才算是到了中都。
中都真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府城,并非是只有一个封号,而是一个周长六十里,占地近一百二十顷,有九座城门的大城。
在这里不仅有皇宫,圜丘,方丘,山川社稷坛,太庙,另外还有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观星台,钟鼓楼,皇城内另有六公,二十八候的府邸,外城则有街道二十四条,里坊一百零四所,而且比应天更加的规整。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改行业,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他乡……”
这段凤阳花鼓的唱词和凤阳的乞丐,一起流传四方,凤阳的乞丐也闻名全国,可眼下里马度却没瞧见一个蓬头垢面乞丐,那些街道两侧看热闹的百姓,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精神面貌,比应天百姓还要好。
毕竟迁来中都的富户,手里的银钱还没有花完,没有沦落到要饭的地步,与应天相比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都城。
有人说老朱个乌托邦主义者,那么眼前的中都凤阳便是最大的佐证,这里就是他想象中的完美世界。可假的就是假的,凤阳的富户思乡心切扮做乞丐回乡祭祖探亲只是个开始,当小小的凤阳养育不了这么多的人口让淮河泛滥土地荒芜,假乞丐成了真乞丐的时候,会是多么的讽刺。
反正那一天老朱活着的时候是看不见了,眼下他还可以为自己一手缔造的完美世界在睡梦中偷笑。
马度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伸着脖子遥望那和应天一样辉煌巍峨的殿宇,不由得心道:“老朱,你真的没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