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她现在依然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帮梅长青报仇,只能如同笼中鸟雀,拘在这里。魏疏雨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将她的脸打偏过去,白依阑的头发被扯的凌乱。她的表情却让魏疏雨更为不快。没有痛苦,也没有难过,眸中如一潭死水。魏疏雨不喜欢这样的表情,这一巴掌她用了十分的力,宣泄着她的恨意,但是白依阑却如一个死人一般。
“王妃,有人来了。”身后的侍女说道。
“有人来又能怎样,我是正妃她是侍婢,不过是一个婢子而已。”魏疏雨说着。寒风料峭,她只是看了白依阑一眼,便转身,回了暖阁。
白依阑仿佛被抽了神魂一样,坐在地上。她便不应该听梅长青的,独自去十里画廊。若她一直在梅长青身边,即使不能同生,她宁可一并死去,也好过现在,只能听见梅长青的死讯。而她,连为梅长青报仇也做不到。
等寒风吹透冬衣,白依阑才站起身来,金陵的寒风还是很冷的,白依阑起身,手已经被冻得通红。脚也已经麻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屋子那边走了过去。她走过来的时候只花了一刻钟,回来的时候却花了半个时辰,她怔怔的坐在床上。手上的红肿被炭盆一烤,便痒了起来。
她身旁伺候的侍女依然不说话,只是端了热水进来。白依阑接过她手上的暖壶,哈了口气。她手上有陈年的冻疮,现在已经发作起来,同往年一样。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时代,老天已经向她开了玩笑了,只是老天爷并不打算放过她,还要将这个低级恶劣的玩笑继续下去,让白依阑过得更为痛苦。
她手上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白依阑低了头,将头埋在臂弯里。周围的侍女仿佛木头人一样,呆在白依阑的左右,仿佛不会说话的哑巴。
慕江远来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了白依阑一眼,只是现在白依阑像是木头一样,呆呆的端着茶水,目光也失去了灵动。任谁,都不会喜欢这样尸体一样的眼神。
“你手是怎么了?”慕江远站在她面前,白依阑也没有一点反应,仿佛和这一屋子的婢女一样,不会说话。慕江远皱了眉。“你不是恨本王吗?”
白依阑缓缓抬头,目光定在慕江远身上,眼神却落不在慕江远身上。既然他将白依阑当做独孤夫人的替身,只要她的模样未变,眼神是死是活,慕江远并不在意。
慕江远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他什么都没有说,即使是他说了,白依阑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现在的白依阑,就如同木偶陶俑一样,空有一副绝色皮囊,却已经失了灵气。欺霜已断,傲月被囚,白依阑又怎么会有当初的灵气。
“把窗户打开。”
“小姐?”侍女十分不解,屋子里本来就十分寒冷,若是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便会灌进来。金陵的冬天虽然不似北国寒冷,但是也凛冽逼人,而且白依阑身子单薄,这样身体是会被冻出病来的。
“把窗户打开。”白依阑又说了一遍。
侍女只要依令将窗户打开,冷风一吹的时候,她打了个哆嗦,见到白依阑明显浑身一颤。白依阑闭上眼睛。她身子本来就虚,被冷风一吹,趴在桌子上。若是她这样死了也好。
侍女搓了搓手,走到白依阑身边的时候,挨着白依阑的手,白依阑的手却是滚烫的。
“小姐?小姐?”
白依阑的眼睛也迷离了许多,仿佛下一秒便会失去意识。白依阑仿佛见到一个如雪松一样挺拔的背影站在她身边,对着她招手,她伸手去抓的时候,那个影子又一下消散。
不由得脸上挂出泪来。一切仿佛做梦一样。白依阑追过去,却一脚踏在深渊之中,慕江远便在那深渊底下,她仿佛被独孤家的琴弦绑住了手脚一样,地上是一片火海,炙烤这她,一点凉意,从额头降下来,白依阑睁开眼睛,便看见独孤家的那雕像,仿佛活了一样,踏着云烟走到白依阑面前,对着白依阑轻点了头,便消失不见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混沌还是清醒,感觉周围不是那样寒冷,甚至还有些温热,手上的冻疮也痒痒的,额头上敷着毛巾。她睁不开眼睛,但是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有人抬起他的手,将清凉的药膏涂在她手上的冻疮上。手上的裂口有些微微刺痛。
“王妃受了寒,只怕不好好保养,身子会落下病根。”一个声音说道,十分苍老。“只怕,以后会影响生育。”
“你是说,以后她不能生养。”另一个清冷的声音问起,是慕江远,白依阑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
“并非是不能,只要好好调理,还是不影响子嗣的,只是很容易滑胎。王爷,恕臣多嘴,您也不能冷落了王妃,王妃这身子如此虚,若是再受寒,只怕有减寿数。”
然后便是沉默,过了许久,白依阑便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知道了。”
睡了一觉之后,白依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睁开眼睛,自己还在在暖阁里,只不过身上盖着一开始的锦被。炭盆里也放了香松炭,起身,便见到手上的冻疮已经涂了药膏,被好好的包扎好。
活下来了。白依阑看着屋顶,身旁多了一个侍女,之前跟着白依阑的那个侍女,见到白依阑醒了,刚想开口,便又闭上了嘴。
“你醒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白依阑转过头去,便见了慕江远那张脸。
“白依阑。”慕江远说道,将白依阑的头强行扳过来,“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白依阑没有回答。
在旁人看来,慕江远是大梁高高在上的王爷,长得也仿佛谪仙一样,侍女不知道为什么白依阑对慕江远一直不冷不热的,而且根本不在意慕江远的人。
慕江远也带过不少美姬,回来,只是从来都没有叫那些人住在过东暖阁,而且对那些人也完全没有对白依阑这么好。慕江远对白依阑好的已经超过了魏疏雨。慕江远虽然和魏疏雨相敬如宾,但是明显心里是没有魏疏雨的位置的。白依阑不一样。他们这个王爷一向冷清,但是偏生白依阑,让王爷露出了关心的表情来,就算是他们下人,也知道王爷待白依阑是不同的。
她自然不知道为何白依阑对慕江远恨之入骨,白依阑也不想说。毕竟王府的人都是慕江远的眼线,便是来监视白依阑的一举一动,不必之前在魏府,不知道沐青安宁怎么样了,自从她到北国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沐青安宁了。
在王府的这些人眼里,他们的王爷自然是天下第一,现在梅长青已经死了,大梁双璧只余一璧,自然是无数的女人都憧憬的对象,除了白依阑而已。
侍女见到白依阑不说话,便也不再说什么,他们王府的人沉默惯了,主子不说什么。她也不敢随意开口。
白依阑一直试着将内力聚集起来,但是云知遥给她的内力已经完全被慕江远化掉了,她身上哪里有其他的内力,运了半晌功,也未曾有过之前那种体内充盈的感觉,身体里当真是一点内力都没有,她这样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窗户关着,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只有薄薄的一层。门前已经被人扫干净,白依阑起身,裹着大衣站在门口。雪后一定是晴天,阳光洒下来,雪中仿佛藏着珍珠琉璃。
冬暖阁就仿佛笼子一样,让白依阑觉得闷,麻雀天空飞过,落在枝头,蹦蹦跳跳的歪头看着白依阑。若她能长一双翅膀,便能飞出金陵,飞到王府。
但毕竟她不是飞鸟,此时来京城,也不过自投罗网。
侍女急匆匆从门口跑过来,对着白依阑行了礼。慕江远并未明确和他们说明白依阑的身份,一开口,便只能叫小姐。
“小姐,王爷有请。”
“他在哪?”白依阑情绪已经平和下来,敛藏心思,是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没有机会,便要一直蛰伏。
侍女停在书房门口,白依阑推门进去,顺着楼梯到二楼,便看见慕江远背着手站在窗口,窗户半开,他回过头,那张脸仍然是让白依阑无比厌恶。
“你找我什么事?”
“还你。”
慕江远将一把剑丢给她,是那把傲月,只是白依阑现在用不了。他又是转了什么心思,把剑还她。也对,现在她根本用不了傲月。
白依阑心里默默计算着这个距离,一个流星逐月会不会要他的命。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无子,唯一可以继承皇位的,便只剩下王爷,那看起来,依阑要恭喜王爷了。”白依阑敛下眼眸,看着地面。怀中傲月有些压手,之前她根本没有感觉过傲月的重量,现在才知道,梅长青送给她的这把剑,是实打实的玄铁,虽然剑身轻薄,但足有七斤。白依阑现在很难将它运用自如。
慕江远走进她跟前,身上的龙涎香钻入白依阑鼻孔,白依阑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慕江远伸手锁住,他力气极大,白依阑已经感受过了,只是他按住白依阑的肩膀,白依阑半分动弹不得。
“本王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白依阑,恭喜了,本王登基,便要册封你为皇后,你觉得如何?”
“王爷与二姐姐伉俪情深,为何不册封二姐姐为皇后。”白依阑脸上一脸淡漠。“王爷,我并非完璧,王爷何必执着于我?”
白依阑终于明白慕江远为何要将断掉的欺霜特意送到十里画廊。这样掌握着被人至关重要的心爱之物,并且可以将其随手毁掉,真爽啊!看着慕江远那副忍着愤怒,但是又不能发作,反而还要时刻担心,内心煎熬的表情,真的是解恨!
“这副画,应当是当时有名的妙手吧,若不是绝顶国手,定然不能画出这样的样子。是不是啊?王爷?”白依阑歪头,看着慕江远。
慕江远强忍着愤怒,语调冷静下来。“这副画是当时丹青国手,陆易所做,花费三年,废稿无数,才画成此画。陆易自此封笔不作,至今无人能及。”
“那这副画,可是稀世孤品喽?”白依阑脸上带着笑。“若是就此毁了,便也可惜。”
慕江远尽量将愤怒平和下来,看着白依阑。“你将画还给我,我放你走,从此再也不找你的麻烦。”
“真的?”白依阑笑着看他。将画放在腿上。“慕江远,这副画当真是你的心爱之物,竟然下了如此重的筹码,若我答应,你可说话算话?”
“本王一言九鼎。”慕江远看着她,眸色阴沉。
白依阑只是轻蔑一笑。“慕江远,你说放过我,一言九鼎,我还没有说要放过你。我想通了,反正凌游已死,我活着虽没有什么意思,但是让你不痛快,我觉得很有意思。”
白依阑说着,将手上的画折起来。慕江远刚想阻拦,却见到白依阑手一用力,画便应声撕裂,这纸张本来就十分脆弱,白依阑稍微用力,便将它撕成碎片。
慕江远一掌过来,将白依阑拍飞出去,白依阑撞到墙壁,然后又重重摔在地上,一口血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