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条通往黑森林的小径。
伊莎贝拉骑在难看但是雄壮的西贝尔骡子身上,随着曲折小径的延伸,在北莱茵的北部特有的丘陵地带中逐渐前行。难看的西贝尔骡子身后五码左右,跟随着更加难看的伊洛尔毛驴。而在伊莎贝拉的评价里,比伊洛尔毛驴还难看的骑乘者正骑着可怜的小毛驴打瞌睡。
“愿光明神保佑这个家伙从驴子身上掉下来跌死。”伊莎贝拉小声的咕哝着。
被祝福的家伙打了个喷嚏,醒了过来。
“亲爱的伊莎贝尔,你又说我坏话了!”吟游诗人阿鲁卡德大声嚷嚷,同时用他那油光锃亮的袖子毫不在乎的擦掉了鼻涕。
“你这个恶心的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教养吗?”伊莎贝拉看了一眼阿鲁卡德那油光闪闪袖口,感觉自己都要吐出来了。
“不用袖口擦鼻子就是教养?难道你想学矮子波拿巴在袖口钉扣子?”阿鲁卡德满不在乎的小声哼哼。
“矮子波拿巴是谁?袖口钉扣子?”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快被这个家伙嘴里冒出的莫名其妙的名词弄疯了。自从见到这个家伙,就经常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他所谓的老家常识,自己闻所未闻的怪词。
“呃……矮子波拿巴就是拿破仑,我老家的一个很厉害的军官。他觉得自己的部下用袖子擦鼻涕擦嘴巴很没有爱,就在部下的袖口缝了几个锋利的扣子。”阿鲁卡德眼睛乱转,随口解释。
“哈哈,还真是很有意思的想法。不过你老家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些是事情?”伊莎贝拉想象着那些可怜的邋遢士兵,下意识的用袖口擦鼻涕,结果被扣子划伤的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切,大陆这么大,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阿鲁卡德鄙夷的哼了一声,用力抽打了几下那头瘦小的伊洛尔毛驴,快速的赶到了伊莎贝拉前面,“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前面查看一下情况,小姑娘不要乱跑,小心被土匪抢去了当老婆。”
“愿土匪打死你这个下流胚子!”伊莎贝拉气呼呼的冲着阿鲁卡德远去的背影喊道。
“不怕,土匪一般不爱ju花!”阿鲁卡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ju花?ju花和土匪有什么关系?这个满口胡说八道的家伙。”伊莎贝拉嘟囔着停下了骡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她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哼哼唧唧的西贝尔骡子难看的毛色,双手托着下巴开始走神。
“能碰到阿鲁卡德这个怪物,还真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儿呢。”伊莎贝拉嘴角微微的向上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遇见阿鲁卡德还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那时的伊莎贝拉流浪在北莱茵王国南部巴叶洲的首府明薰尔。对于只有十七岁的伊莎贝拉而言,此前不到半年所经受巨变,她感受到如同在炼狱里被恶魔们嚼碎了骨头的痛苦。
伊莎贝拉坐在明薰尔下城区贫民窟的一家小酒馆门旁的台阶上,她的衣服不再是那些雕饰美丽流苏镶着金线的巴洛服饰;她曾经耀眼如日冕般的金发,纠结犹如农夫田地里缺乏照顾的燕麦;她那牛奶般的肌肤,不复远东瓷器般的光泽,布满了刮痕和污渍。
爸爸没了,妈妈没了,国家没了,一切都没了。
伊莎贝拉的看着贫民窟街上来来去去,有气无力的人们,觉得很想哭,很生气。
“你们的国王死了!你们的王后死了!你们国家灭亡了!条顿骑士团背叛了你们!高隆王国背叛了你们!光明教国背叛了你们!”她忽然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眼泪在脸上冲出一条条难看的污痕“你们这些麻木的行尸走肉!你们怎么可以一点感觉也没有!”
几个路人侧过头来看了伊莎贝拉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继续有气无力的前行。
国王?王后?条顿骑士团?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今天的饭食还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里,这些大人物的事情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
反正换了谁一样收税,一样把下城区的这些贫民称为垃圾、渣滓、下层贱民。
大人物们的权利轮换,和我们这些寻一口饱饭尚不可得的垃圾、渣滓、下层贱民有什么关系?
“你们忘记了北莱茵的光荣了吗?你们忘记黑森林的勇气了吗?你们血液里丢光了那些曾经吓得西方佬屁滚尿流的东西了吗?”伊莎贝拉耗尽全身力气嘶喊着,她的嗓子因用力过大出现了破音,像是黑森林被打伤的孤狼,呦呦的哀号着。
来往的人群似乎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似乎。伊莎贝拉的哀鸣像是投入黑森林中的石子,被吞噬在无尽的黑暗里。
“疯女人!别在这里鬼哭狼嚎!”酒馆里走出一个壮汉,恶狠狠地踢了伊莎贝拉一脚,“要死就死远一点,别妨碍这里做生意。”
伊莎贝拉被踢得扑倒在恶臭而又泥泞的路面上,她没有做任何反抗,她只是在哭泣,却又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这肯定是哪家忠于王室的贵族小姐吧?”一张大手用力的揪起她的头发,“莎次伯格家心甘情愿当光明教国的狗,啧啧,现在你们这些可怜虫要跟着他们一起为完蛋。”
伊莎贝拉泪眼模糊,她看到揪住自己头发的男人穿着下城区执法队的衣服。这些人都是披着外衣的恶狗,在下城区流浪的日子里伊莎贝拉对他们有着清楚地认识。
但她不想反抗,她觉得全身无力,身上的灵魂、力量,早在波利市被联军毁灭的那天被抽的干干净净了。现在反抗有什么用呢?什么都没了,莎次伯格家就剩下她一个了,活着也许是种最大的痛苦。
“哈哈。这张小脸长的还挺漂亮,脏是脏了点,洗洗卖给花街应该能得不少钱。”男人的大手在她的脸上胡乱摸了几把,笑了起来。“给老子起来!带你去个包吃包住的好地方,每天还有男人给你乐子。”
伊莎贝拉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身体像是坏掉的布娃娃,软趴趴的瘫在地上。随便吧,死吧,爱怎样就怎样吧,伊莎贝拉你早该死掉了,你活着有什么用呢。眼泪如破堤之河,在脸庞上滚滚滑落。
“哇,长官你真有眼光,这张小脸果然很漂亮。”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是谁,想管老子的事儿?”男人回头,看见一个吟游诗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邋里邋遢的吟游诗人。他的衣服像是破破烂烂的各种碎布头拼合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一把奇形怪状的破旧六弦琴斜跨在肩膀上,他的头发是乱哄哄的黑色卷毛,有着奇怪的黑色瞳孔和略微异于常人的脸型,他的衣领沾染着难看的污渍,他的袖口油光瓦亮,他的双手黑乎乎脏的吓人。
“外乡人,走你的路!”男人恶声恶气的说。
“哇!居然是个极品萝莉!”吟游诗人靠近伊莎贝拉,蹲了下来,留着口水细细打量着伊莎贝拉的脸蛋和身体。
“loli?什么意思?”男人有些糊涂。
“哇哈哈,娃娃脸大胸部,极品啊,还是金发。幸好我停下来了,难得难得!”吟游诗人没有搭理,继续留这个口水。
“小妹妹,你多大啦?有没有十三岁?”吟游诗人拍了拍伊莎贝拉的肩膀。
伊莎贝拉莫名其妙的想到,这家伙的手似乎很脏。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快说快说,你到底多大啦?十三还是十四?”那只像是在垃圾堆中摸过的手在伊莎贝拉的肩膀上擦来擦去。
“十七……你离我远点……”伊莎贝拉有气无力的呻吟。
“都十七了?真可惜啊,没有爱的年龄。”吟游诗人的变得很沮丧,那对黑色的小眼睛也耷拉下来。
身披执法队外衣的男人觉得很愤怒,在下城区的这片地盘,什么时候一个三流吟游诗人也敢无视自己了,他拔出身上的长刀。
“外乡人,如果你不想身上少什么东西,最好不要管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位长官,谁说和我没关系呢?我怎么能抛弃自己的雇主呢?”吟游诗人笑嘻嘻的说。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