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质量问题的电机不多？怎么下面有些车间向我反映说电机很多有质量问题，真是夸大其词，惟恐天下不乱！”郝彪先是对周旋的话有点怀疑，转而对章杰的汇报不满道。
“车间有些人喜欢夸大其词，一点小问题说成是大问题。这种行为说轻一点是向领导汇报情况，反映问题；说重一点是不怀好意，惟恐天下不乱啊！对于这种人的汇报不能完全相信。”周旋猜想是章杰向郝彪作了汇报，心里恨不得马上撤掉章杰车间主任职务。借着郝彪的话来把下面车间汇报情况，反映问题统统说成是不怀好意，惟恐天下不乱的事。
郝彪对周旋的信任、重用，不是周旋有什么真才实学，工作能力强，水平高。也不是周旋与他沾亲带故。而是周旋不光是会拍他的马屁，在什么情况下都站在他一边，支持他；而且还会利用自己的职权给他带来经济利益。他相信周旋的话，听说没有好大质量问题，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好了！没有什么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周旋猜想要向郝彪汇报电机有质量问题的人，冶炼车间的许志强可能性不大，机修车间的老洪不可能。一定是章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向郝彪汇的报。“妈的！老子不给点厉害你看看，你也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周旋骂完之后，开始想如何给章杰厉害看看。
四十八
章杰放下电话，立即带人带车把有质量问题的电机送回仓库，再向仓库领两台新电机。污水处理车间生产上的事情急，只有章杰、吴宏图和车间工人们知道，急只有急下面车间领导和工人们。厂部机关、后勤部门工作人员和厂领导们并不知道下面车间生产上有时事很急，他们并不关心下面车间生产上的事。他们该开会时开会，该出差时出差，该考察时考察，该吃喝时吃喝，该潇洒时潇洒……这就是国有企业车间与机关，前线与后方，领导与工人的差别。这种差别就造成了车间的人都想往机关挤，人人都想当官的现象。
因为时间紧，不能耽误，一耽误会影响全厂污水的处理。章杰为了争取时间，要求先领电机，后办手续，保管员不同意。他便对保管员说：“你们科长不在，没有领导签字，计划员不开领货单。现在生产上等着电机急用，耽误了时间，污水不能及时处理，会影响全厂的生产。我们先把电机领了，随后立即补办手续行不？”
“你们生产上的事我管不了，我只按管理制度办事，没有领用手续不能先领。”保管员是个中年女人，板着一副黄脸道。
“生产上确实等着急用，帮帮忙，通融一下，我保证随后把手续给你。”章杰接着求道。
“没手续不能领，无法通融。”保管员板着一副黄脸，话语生硬，一面织着毛衣道。
不管章杰怎样急，怎样求，怎样保证，保管员就是不为所动，始终不同意。他很是气愤，很是感慨。可气愤也只有气愤，你又不能强迫保管员先发货。你说生产上等着急用，她说她管不了。你说随后补办领用手续，她说要按管理制度办事，先有领货单，后才能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其实都有理，只是谁的理暂时重要一些，谁的理暂时不重要一些。在企业中生产是大事，企业机关、后勤服务部门，一切都要为生产服务。章杰领电机是生产急用，来不及办设备领用手续，而且他作了保证随后补办手续，保管员应该根据生产上急用还是不急用来灵活执行制度，不能一味地强调按制度办。很显然，他因为生产上等着急用电机，来不及办领用手续，先领货，再办补办手续是可以的。保管员在这种情况下，死板地坚持要按制度办事是不妥当的。章杰也很是感慨，在国有企业中，机关、后勤人员，特别是领导都说生产重要，都说一切为生产服务，可真真关心、重视和为生产服务的人没有几个。车间与机关科室，工人与干部，一般干部与领导干部，等级分明，待遇分明。
章杰没办法，心里急的只有暗里骂娘。开车去找物资供应科科长签字批准，然后找计划员开领货单。事就这么凑巧，物资供应科科长胡勇军不在办公室，不知到哪里去了，问谁都说不知道。他那个急就别说了。他转而求计划员通融。计划员摆出无法通融和无能为力的样子，非要科长签字批准才能开票。他想到如果一台污处理泵长时间停运，污水来不及处理，有可能溢出处理池，那后果就非常严重了。他想到这些，除了更急，心里更痛恨这种不为生产着想的官僚机关作风。他急是急，痛恨是痛恨，可面对这种情况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耐着性子等……
吴宏图得知章杰已按照自己的主意给郝彪打了电话反映电机质量问题，心里很高兴，脸上掩饰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他知道，一旦汇报的事让周旋知道了，他也一定会知道。他知道了决不会轻易放过章杰的。我老吴在污水处理车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干了十多年，至今还是个副职。这次眼看三年媳妇熬成婆，转个正。没想到让你章杰走运，一提拔就是个正职，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把我的上升之路一下堵死了。章杰呀！章杰，不让你受下打击，尝点苦头，你还以为这个主任易当，你还以为这个主任惟你莫属。不让你受下打击，尝点苦头，我这心头之恨也难消……
本来污水处理能力就紧张，一台污水处理泵长时间停运，又加吴宏图有意让生产上出点事。事就出在章杰在领电机的时间里，未来得及处理的污水，溢出水池，直接冲向下游的水溪、农田、鱼塘。当时事快要发生时，当班的工人就向吴宏图反映了情况。他在办公室正在看报，说你向章主任汇报，便打发走了反映情况的工人。当工人打电话找到章杰时，污水已经溢出了处理池，造成了严重的污染事故。
没半天时间，下游受污染农田的农民，养鱼的人相继找到厂里来。一批一批的人吵吵嚷嚷找厂领导要求赔偿污染造成的损失。周旋是主管安全、环保和设备工作的副厂长，这些来人由他负责接待，负责谈判解决。他虽然一肚子不高兴，但对一批一批来人还是脸带笑容，说话和气地代表厂里首先向大家表示歉意。接着说造成污水污染是我们的环保意识不强，工作没做好，给大家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我保证今后少出现，甚至不出现类似这样的污染事故……
一位受污染比较严重的农民没等周旋说完，有些气愤地说：“周厂长，你们厂出现这种污染事故不是一次两次，而每次你都说保证今后少出现，甚至不出现类似这样污染事故的话……”
“是啊，究竟什么时候能兑现你的保证呢？”一位农民接话道。
“光说，不见兑现，尽拿话来哄骗我们！”另一位农民气愤道。
周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一下语塞了不知说什么好。如果是职工这样问他，搞得他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定要大发雷霆，今后非要整死他不可。今天面对的是要求赔偿经济损失的农民，他没办法，只好强忍着。他不愧是当惯了领导的，应付这种场面不费什么劲，很快就从语塞中找着了话。他脸带微笑地说：“请大家放心，我厂正在狠抓环保工作，特别是污水处理方面的工作。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完全可以避免再次发生污染事故。”
一位农民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管你怎样保证，我现在需要的是赔偿，是怎样解决赔偿的问题！”
“是啊，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赔偿，是怎样解决赔偿的问题！”其他几个人随即跟着附和道。
听了大家的话，周旋说：“今天大家来，主要就是说污染，谈经济赔偿事的。至于怎样赔偿，我们会按照国家和省、市有关规定，按照我厂赔偿标准进行赔偿；而且这样的赔偿也进行过多次。”
一位农民说：“按照你们厂赔偿标准进行赔偿，赔偿标准太低。这次我家是快要到手的稻谷，被污水一污染，整个稻田的稻谷将会颗粒无收。如果只按青苗损失赔偿，太吃亏，我这次决不会同意的。”
“我一塘鱼，还有一个多月就可起捞出售。要按以前的做法，按鱼苗来赔偿我太吃亏，我这次决不会同意的！”一位养鱼人有点激动道。
“这次一定要按我们的实际情况赔偿。不达到我们的要求，我们决不同意。”其他几个人跟着道。
“大家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经过损失评估，我厂会考虑的，大家请放心。”周旋见大家情绪有些激动，便脸带笑容地安慰道。
“周厂长，我没有时间与你闲扯，你看我这个鱼塘损失怎么赔？”一位养鱼的人有点激动地说。
“是啊，我两亩多稻谷怎样赔，赔多少？”
“我一亩多地的蔬菜怎样赔，赔多少？”
“我的损失怎样赔？”
“你们嚷嚷什么！急什么！我厂会根据污染损失情况合理地进行赔偿的。不过损失评估是个复杂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需要多部门共同进行。具体赔偿多少，要由环保、财务等部门进行损失评估后，再通过厂办公会议研究决定。我现在无法给大家答复具体赔偿多少。”周旋有点发火道。
“怎么是嚷嚷，怎么是急嘛！我们不像你当厂长的有国家工资拿，有空闲时间开会研究……你们环保、财务等部门什么时候能进行损失评估？”
“我们没有空闲等你们长时间解决！什么时候能进行损失评估？如果不能尽快赔偿，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到市里，到省里去告。”
“是啊，如果不能尽快赔偿，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们就到市里，到省里去告！”
周旋见大家情绪激动，又说到市里，到省里去告，怕把事情闹大了，立即脸带笑容地说：“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有话好说。我马上就通知环保、财务等部门来。”说完拿出手机分别给环保、财务等部门领导打电话。部门领导不敢磨蹭，立马带人来到了会议室。他先把情况说了一下，接着布置下去对污染现场进行损失评估和进行协商工作。
环保、财务等部门接受了任务，带着受污染的农民到现场评估、协商去了。周旋望着吵吵嚷嚷渐渐走远的人群背影，用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旋来到郝彪办公室，不怀好意地向郝彪汇报，把污水处理车间污水外溢说成是人为有意造成的，是章杰工作严重失职造成的。接着汇报了这次受污染面积大，影响极坏，受污染的农民情绪激动，要求赔偿数额高等情况。
郝彪不知是为公事不高兴，还是为几个女人的事不高兴，一听周旋不怀好意，夸大事实的汇报，脸一板，一下子来了火，“章杰是干什么吃的！当主任还没几天，就出这么大事故，今后还不知要出什么更大事故呢！”
听了郝彪的话，周旋心里高兴，接着火上浇油地说：“章杰这种能力、这种管理，今后不出更大事故才怪呢！”
郝彪说完点了一支烟，然后递了一支给周旋。听了周旋火上浇油的话，吐出一口烟圈，依然有火地说：“章杰整天不知干什么，一个小小车间都管不好！对这次污染事故，先要查清原因，如果是人为责任造成的要严肃追究当事人和车间领导的责任，决不能姑息、迁就。否则，今后还不知要出什么更大事故呢！给我厂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不说，更主要给我厂造成极坏的影响，影响与当地农民的关系。”
周旋接着不怀好意地说：“出了污染事故到现在都快一天的时间，也没接到车间事故报告。若不是受污染的农民来找我要赔偿，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出了这么大的污染事故呢！”
郝彪猛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蒂摁进了烟灰缸，依然带火道：“真不知章杰他们整天干些什么！你辛苦一趟，到污水处理车间把情况了解清楚，如果是责任事故，严惩不贷，决不姑息！”
“好的，我马上就去。”周旋说着将烟蒂摁进烟灰缸，接着站起身来告辞了一声转身走了。
章杰一直等到物资供应科科长胡勇军回来签字，到仓库领了电机回到车间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污水溢出水池，已造成了污染事故。他得到工人的汇报，气得跳起脚来骂娘。他怕再次污水溢出水池，造成更大的污染事故，一面骂着娘，一面亲自带着维修人员安装电机，使另一台污水处理泵赶快运转起来。一面吩咐副主任吴宏图用电话先向周旋汇报事故情况，然后写个详细书面汇报材料送主要厂领导。吴宏图对于他的吩咐表面上服从，心里却不高兴。他想你章杰是车间一把手，有好事保管你章杰自己去汇报，绝不会让我去汇报。出了事故你章杰不去汇报，怎么让我去汇报呢！由于他有这种想法，加上对章杰当了主任，阻碍了他上升之路，就时刻希望车间出事，看章杰的笑话，甚至巴不得章杰下台，自己才有上升的机会等想法。所以他对于车间出了污染事故表面上着急、恼火、自责，心里却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