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邺城北部,靠近宫城的一处府邸。高高的门头上挂着一幅巨匾,“上庸王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刺得人眼睛生疼。
屋宇鳞次栉比,里外雕梁画栋。行走屋内,俯仰见稀世珍宝;穿行廊间,随处有奇花异草。
太傅慕容评欣赏着这一切,有些志满意得。坐在他下首的正是他的心腹,散骑侍郎李凤。美婢环伺之下,两人对饮着杜康好酒,欣赏着丝竹之乐,说不出的舒畅。
慕容懿不负使命,虽说临走时撤走了探子,慕容评并未怪罪于他。慕容评是真喜欢自己这个孙子,好言宽慰,让慕容懿下去休息了。
李凤讨好道:“慕容垂再是奸猾,碰到世子仁厚之人,也只得乖乖放人。”慕容评笑道:“这孩子就是太厚道了。不过无妨,儿郎们没出戚里,都守着要紧的道口,出不了差池。”
大口喝下一盏杜康,慕容评喊过边上一名随从,说道:“吩咐下去,从今日起,”突然心中一动,觉得还是要照顾下慕容懿的面子,改口道:“从明日起,莫说慕容垂与他那几个儿子,便是他府中下人,若是有出府的,上天入地也给我看住了。哪个跟丢了的,脑袋不保!”那人应声去了。
李凤想了一下,进言道:“太傅英明。不过朝中那些与慕容垂交往甚密的,也须着人监视,以防万一。”
慕容评点头道:“然也,总是仔细些好。来人!”
抬手又喊来一名手下,吩咐道:“加派人手,监视范阳王慕容德,郎中令高弼,尚书郎悉罗腾。。。对了,慕容垂之前娶的是段家的丫头罢?嗯,还有右光禄大夫段仪!”
李凤酌了一口酒,谄言道:“太傅如此安排,慕容垂翻不了天了!”
慕容评哈哈大笑:“原本想抓他个图谋不轨,如今看来,却只需盯着他,防他走脱了。我已安排好一切,慕容垂若是异动,弹指便可扑灭。哼!将死之人耳!”
说到此处,慕容评放低声音道:“太后那边传来消息,天子杀心已起。只待南讨大捷的风头过去,便是他慕容垂脑袋不保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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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随?”慕容垂眼睛一亮。众人商议得热闹,浑忘了还有这么号人物,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父王!此事非同小可,就是对府中下人也不能漏出一丝口风。段随来历不明,万万不可带上此人!”还是慕容麟反应快。
慕容令不干了,辩道:“府中下人皆有牵绊,确实得瞒住他们。段随无根无基,孑然一人,不跟着我们还能怎的?他身手不错,到时候也算是个帮手。”
两人互不相让,眼巴巴看着慕容垂等他决断。慕容垂脸色阴晴不定,想着段随前后种种,终于下定决心道:“那罗延,你去喊他进来。我意已决,段随与我们一起走。”终究是个厚道人啊。
慕容令大喜,开门出去,过不多时同着段随一起进来了。却见段随头上包了一圈白巾,样子怪怪的,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素色长袍,看来这厮在段家还是遂了愿。
慕容垂皱眉道:“出了甚事?”不待段随回答,又道:“那罗延,你来说。”慕容令一口气把事情说完,追问段随道:“段郎,你是何意?”
段随从段家回来,这时候早已清楚慕容垂朝不保夕的处境,倒是不意外。如今听到慕容垂一家子要拉自己入伙,慕容令又是一副急切的样子,段随心中反而觉得暖洋洋的。
其实段随没得选择,一来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慕容垂的“好侄子”;不认识他的,他也不认识人家,却到哪里去换粗大腿抱?二来他进了这内堂,那就是箭在弦上,想说不从那也可以,留下脑袋就成。
自从穿越之后,一向“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段随霎那间热泪盈眶,呜咽道:“我自谷中大难以来,九死一生,幸蒙大王收留。大王既然不弃,我自当追随鞍前马后。各位兄弟对我也是照顾有加,道全!你何需问我,好兄弟讲义气,我段随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好家伙,这一大通能把现代人说到吐的肥皂剧台词硬生生地震住了慕容父子!
慕容垂连连颌首,众兄弟听得热血沸腾,最夸张的自然是慕容令,抱着段随大叫:“好兄弟!两肋插刀,在所不辞!”恨不得要掏心窝子。
大伙儿落座,继续商议如何逃去辽西。慕容垂道:“随哥儿,你回来时可曾看到有探子窥伺王府?”段随回忆了一下,答道:“我自东边回来,一路确实看到三三两两的闲人在街中徘徊,不过靠近王府的两条街巷,并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