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一个十七八岁的消瘦的小伙子匆匆忙忙地走进玉家,进院门前,四下张望了一下,就像怕有人看见。爹见着,迎了上去。小伙子低着头,小声对他说了两句话,接着便马上往屋外走去。

“若不是大哥救过我一回,我也不会来送这个信。”他出门前,玉啄骨听到他这样对爹说。她目送着他提着柴刀走出院门,往山上走去。姐姐和她一起凑到了爹面前,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里有人要来逮你。”爹看着她,脸色铁青,“竹儿,赶紧把啄骨藏到书室里去!”

“逮我?做什么?”玉啄骨怔怔地看着爹。话出了口,她这才发现自己问得很蠢。村里人当她是祸害,当她是妖怪,他们若要来逮她,还能有什么好事吗?

爹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沉重如铁。“他们说要吊死你。”他说,方脸好似一块僵硬的石板。

玉竹听罢,脸色霎时惨白如雪。她牵起玉啄骨的手,回头就往里屋走。床的后面有一块不显眼的板子,她蹲下把它揭开,地面上便露出了一截通向黑暗里的粗糙木制楼梯。

楼梯口有盏油灯,玉竹将它点亮,用手护着火苗,小心地拾阶而下。下面是一个狭小的书室,简易的书架环墙而立,挤挤攘攘地堆满各种书、木牍、竹简。室内正中的书桌上放有笔墨纸砚,她将油灯置于桌上,回身拉起走在身后的妹妹,在书桌后垫了张毛皮的竹席上坐下。

“在这里待着,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玉竹握着她的手嘱咐,桃花眼中波动着昏黄的火光,就像有泪珠要落下。玉啄骨感受到姐姐双手上的震颤,想要开口安慰,可话却哽在喉咙里,不知该怎样说出。

这毕竟是有关她自己生死的事情,脑海里,那天在银杏树下将她从壮男孩身上拉开的凶狠大汉的模样,再次浮现了起来。她呆呆地坐着,也不知姐姐何时抽回了手。出口处的板子合上前,她听见玉竹最后对她说了一句:“如果没事了,我会下来找你。”

书室是玉家的秘密,村里没有人知道。姐姐常拉她下来念书写字,尽管她不大乐意,但也还是会乖乖学习。爹偶尔也会下来读书,据姐姐说,在她小的时候,爹都会整晚整晚的在此教她识文断字,白天的活再累,也从未中断。

姐姐的字很好看,现在也依然常常练习,书架的某些地方,就挂上了她大笔书写的“浊骨”二字——那是她照着石洞里的石刻练的,她说那两个石刻很隽秀,所以就学上了。只可惜她被仙人救出来后,那块横石断了,现在石刻已没入水中,再难瞥全貌。

玉啄骨自己坐了一会儿,想想起身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出来。总是闲着,看看吧,哪怕没什么心情。可是才翻了两页,她就发现自己只能看个一知半解,于是感到甚是无趣。也许这本还不适合她罢。玉啄骨想着,合上书页放了回去,从旁随手又抽出了一本。

可是,这第二本却更糟,她发现自己连封面上的字都不认得。无奈,她叹了口气,也把它放回去了。她绕着书桌转一圈,最后决定还是练字好了。她趴回书桌,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练习书写自己的名字。这是她最常练的,因为她最喜欢这三个字——它们是姐姐给她取的名字。

“玉啄骨”,这名字源于她被救的地方——浊骨池。玉竹取巧,将中间的字替换了一下。据书上记载,浊骨池的池水乃是出自于不周山的仙灵水,可以驱散妖气,让恶灵消解,使其回归茫茫天地,本真纯净。不过,作为妖的终结之所,枯骨汇集之地,却也同样为人忌惮,让人防范。

人们习惯了将不好的东西丢进池里,认为那里是收纳厄运斩断污浊的地方。但污浊很多时候都不会一下子就被终结,传言说,正是由于池中集聚了大批的不洁之物,凶煞才会每几百年一轮回,从池中现世,为害人间。

凶煞是不是真的从浊骨池里现身,谁也没有真的见过,至少姐姐不信此种说法。她说,她看过书上写的,凶煞的轮回其实只是天地规律使然,是一种天灾。但不管怎样,从浊骨池里被救出来的她,还是让村民们起疑,尽管这很难说该去怪谁,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人舒坦。一座好好的仙池在民间却有着不好的名声,想来也真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练过了两张纸,玉啄骨觉着有些乏味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发愣了片刻,想不到自己还可以再做些什么,于是起身往出口走去,坐在了楼梯上紧挨着板子的地方。远离火光,似有些阴冷,她双手抱膝,团了起来。

她开始想会是怎样的人要来逮她,她想起银杏树下的粗壮大汉,想起一地冻土的院子里大壮他娘手里扬起的菜刀。大壮为什么就死了呢?她还记得他倒在溪水里动不了的样子,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最后的最后,她都没能再瞧他一眼。她好希望其他人都是骗她的,他根本没死,只是被他娘藏了起来,好为了让他不要再见她。他娘爱怎么恨她都没关系,只要大壮没事就好。

可是,那天的出殡却是她亲眼看见的。她不敢靠近,躲在一棵树上,远远的、模模糊糊地瞧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扎着惨白的纸花,被抬出了大壮家的院门,送葬的队伍像沿着一条线爬动的蚂蚁,缓缓地向村外走去。翻飞的纸钱似风中的落叶,撒了一地,玉啄骨感觉冰冷冰冷的,就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冰窟窿里,再怎么挣扎,都也爬不出来。

外面似有些动静,远远的,模糊的,听不真切。她不知道到底怎样了,但姐姐嘱咐了她,她也只能心焦地蹲在这里等待。她将脸埋进双臂间,不知不觉,迷迷糊糊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头上板子喀拉一声响动,玉啄骨抬起头,见着了姐姐愁苦的脸。

书室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熄了,玉竹牵起她,拉她离开了那一片黑暗。堂屋里,正襟危坐着一位老者和一个中年人,玉啄骨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但姐姐会将她引出来,可见他们至少不是要来吊死她的。

“这是村里的议事长老和村长的儿子。老村长病在床上,是热症,所以便代他来了。”玉竹小声地向她解释,接着轻轻地推她一把,说,“上前行个礼吧。”

玉啄骨按姐姐吩咐上前行礼,两个男人坐在桌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没什么表示。其中的白发老者拄了拄手里的拐杖,转回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爹。老人老态龙钟,就像一团枯木,站在他身旁的爹,仿佛年轻得就像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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