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那一晚回宫后,她死死地睡去,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为保护一头鹿而杀死了一匹狼,白光从身后照来,照亮狼尸漆黑的双眼,它身下无穷无尽流淌的黑血,绵延向同样无穷无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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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苍苔峰顶。

岳长明打坐于面向霞瀑峰的高台边,凝望深渊,静静地沉思。无光的暗夜里,银丝般的流水也不显丝毫踪迹,只有隐约的落水声从遥远的峰脚传来。

身后空旷屋阁的暗影中,有灵气的淡淡扰动。他察觉到了,但身子未动。岳长明知道那是谁,上百年的熟识,让他们之间都已异常了解,仅仅通过迈步带起的微弱气流,就已足够让他辨认出他来。

“我记得以前,也见过你像这样,打坐于此。”身后响起了一个饱满圆润的声音,略带沧桑,“不过,那天之后,方齐身边就多了一位辅仙,天下局势,也紧随而变。”

岳长明不言语,待他走到近前来时,闭上了双眼。站到他身旁的,是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他肩膀宽阔,脸盘浑圆,高高的个子撑起宽大的白衣,不过整个人却又给人一种轻盈感,落脚无声,如风中飞絮。

气宗宗主王扬絮,倒是人如其名。不管他猜到了什么,此时的局势,都已与他无关。二十多年前,他死守夏朝王家,让气宗自古以来几千年的国宗之位,与王夏江山一同陪葬。王家也许不该绝,但他们的王朝早已腐朽不堪,难以为继,而他却将此视而不见。

“你送去方闳身边的那个女孩,是个千古绝例啊。虽身中妖毒,毒性却潜伏一直未发作,还有修仙的资质——你希望在她身上,获得些什么?”

岳长明依然闭目不语。一阵劲风吹过,撩动他斑驳的灰发,但他的身子,却未动分毫,如同石塑。

王扬絮目视远方的黑暗,轻轻地笑了起来。“你从来都是这样,默不作声,但私下里却又把事情给做了。”他语气淡然地续道,“也许你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对,可你得知道,就算上古三皇在世,也没可能摆平现下的世道。人心不古,礼乐已废,你曾劝我顺应改变,现在,我也原话奉还于你。”

“这不是一回事。”岳长明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朝代更迭是古来已有的规律,这和现下之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即便人心不古,礼乐已废,再也难有人遵循上古之法,纯然如上羲古神般只为天下苍生而忧,他也不能让仙界的根基因此而倒塌。但他不想和他过多讨论,至少现在不想。

“不是一回事?”王扬絮笑道,“也许吧。”他说着,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风声。“说起来,其实这二十多年你做得也不错,比起我那时候,更加井然有序。司药局遍地开花,城市都设上了妖防,卫所受到约束,职责加强,不像原来那样松散、自由——”王扬絮停顿了一下,斜眼看了看岳长明,“不过,散仙人也多了。你觉不觉得,规矩是不是该稍微松松,别再过于死板严苛?”

“无规矩,不成方圆。”岳长明回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让步的。”

“如果让一步就会土崩瓦解,那又是否值得去坚持和维护呢?”王扬絮意味深长地反问。

岳长明睁开了眼,扬头看向了他。他在想什么?他眼角的褶子因他的笑意而层层堆叠,但他的眼神却什么也没有透露。

“没有什么会土崩瓦解。”岳长明语气坚定地说。棋局已然布好,再也不会有什么变数。如果说以前,在刚知晓太子方闳的企图时,他还有过惧怕,那现在,就只有如铁般的决心。

这一招吃子,会让一切隐患都从此终结。妖,是绝不能与之并肩为伍的,妖是仙的敌人,仙与妖的界限,从前不曾暧昧,往后也绝不能模糊。若是让皇家开了养妖的先河,民间效仿可想而知,到了那时,这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今后,又要如何让百姓去分辨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混淆界限只能自食恶果。妖也许能对付妖,可妖更多对付的还是人,或者说,一切活着的生灵。妖,嫉妒一切,永远都有着无法平息的愤怒,它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暗影,是死亡从地底挥出的镰刀。妖是没可能驯服的,只能远离,只能斩杀,若想从它们身上获得好处,最终的结果只会是玩火自焚。

“但愿,事遂人愿——”王扬絮最后在他身旁说,接着,转身离去。劲风穿越黑暗狂啸,高山仿佛也随之颤栗,远方的大地,则笼罩在一片晦暗的阴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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