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近他的修为停滞不前。
“世间机缘不可强求,也不可不求。再闭门造车只怕没有出路了。”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境》中所载的“三玄境”、“五通境”并无一板一眼的套路,据说每人练后也会有不同的气象。物有灵,灵有道,实在是大堪玩味。
所谓的道,有人说是人间伦常,有人说是义气公理,当然有人说是帮人看风水、驱鬼神的赚钱营生。
还有人说“道即道也”。这话其实投机取巧。可以解释成“道就是道本身”,不能以言语尽述。也可以解释成“道“是一条“道路”,通向某个目标。
不管怎么释义,“道”确实是以万千种形式存在于一沙一叶、一瞬一刻、一人一事之中。
单说这人。千古以来,人自诩为万物之灵,或许有些道理。因为至今为止,人并不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每每认为自己不过如此时,却能有所突破,成就惊人之举、旷世之业。对人而言,也许“道”就是通往那个“超我”的路径。
少年默默地环视着木屋内的陈设木床、木桌、木凳、木柜、木桶、木盆……还有唯一一件非木质器具——用长石砌成的壁炉。这些物件陪伴了他十年,在他眼中,它们都是有知觉、有呼吸的同伴。一旦真要离开,不知彼此舍不舍得。
原来的木屋不知是谁建造的。后来他玄功初成,就翻修了一遍,以此为家。只有一个人的家,时时处处透着冷清。不见世家门庭的宾朋往来,不闻逢年过节的喜庆热闹,也感受不到父严、母慈、子孝的情义。如果不奢望这些,仅仅是和逃难时的血雨腥风、朝不保夕相比,已是不错了。所以,少年很满足。
他走到墙角,打开木箱。里面的东西已经静静地等待了十年,是他亡命时随身带着的事物。幼时的衣服当然穿不得了,留下来是因为不舍。绣着日月争辉图案的锦囊里还有几张银票,开具的银票的是当年最大的“通宝银号”,据说如今依然是独占鳌头的大银号;内头还有些散碎银两,不过不多;此外还有十三颗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少年对它的珍惜可不仅仅是出于珠宝本身的惊人价值。
箱中另有一柄短刀。黑色的刀鞘古朴凝重,刀柄较普通的刀略长,看起来比较显眼的部分是两颗淡紫色晶石,刀鞘和刀柄上各嵌一枚,以完美的位置感与刀形成一体。自幼生在名门,少年对珠宝的见识不差,但根本瞧不出这紫色晶石的来历。晶石发出的幽幽紫芒乍看不稀奇,倘若仔细端详,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那种感觉有时如聆听一位渊博的智者,有时像是独挡一位无敌的勇士,有时犹如面对一位威严的君王……十年前,这种感觉还不十分强烈,但近来,随着《明境》中“三玄五通”奇术的小成,感觉越发清晰起来。
这柄短刀如此神奇,十年里,少年却还没有用过。原因颇为可笑——拔不出。至今,他修道十年载,双臂有千钧之力,但面对此刀,所有尝试均是徒劳。
他将这些物件一一包了,斜背在身上,其余皆小心封好。
最后瞧了一眼这个陪伴十年的居所,少年迈步出屋。铺天盖地的雪片和肆虐狂躁的寒风,对已有相当修为的他并无多大影响。
拣日不如撞日,从长计议不如想走便走。他双手交替地在面前虚划出数道玄妙的弧线,而后口中轻叱,木屋消失于眼前,仿佛这片雪地上原本空无一物。
“也许还会回来吧。”少年轻叹一声。
以“明境三玄”的“玄隐境”将木屋隐去,非施术者莫能解,这样倒省得下锁了。玄隐境最能开辟虚空,藏纳万物,以灵识沟通开启关闭的玄机,妙用无穷。少年修炼此术远未臻大成,藏山纳海定然不成,隐藏一间全副家当不值二十两银子的木屋还勉勉强强。至于创立此术的先贤会不会扼腕,窥视觊觎此术的宵小会不会唏嘘,就不是他在意的了。
俱都安置停当,少年凝视片刻,拂袖而去。以言清辉这个名字谱出的《清辉曲》就自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