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曲 客来(1 / 2)

 当一个人认定自己最倒楣时,往往没料到可能会更糟;而当一个人确信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时,大概就离倒霉不远了。

费九和朱六是童叟无欺的道士,只不过并非道门弟子。不是他们不愿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是不得其门而入。邪门歪道倒是没什么门槛,但两人又不屑与之为伍。勉强形容费、朱二人的身份,就是心高命苦、囊中拮据的游方道人。两人毕生夙愿就是寻一座仙山洞府,开宗立派,广收门徒,风风光光做一派开山祖师,免得受那份鸟气。至于派名,搜肠刮肚后就定为“费朱宗”。

遍寻九州,游历百年,灵气充盈的洞天福地不少,可不是有上古仙人设下的禁制,就是已被修道之人占据。空下的几座都在荒蛮之地,方圆三百里内,飞禽走兽土块山石常见,人影则半个也无。每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弄得两人都笃定——世间最不幸者莫过于怀才不遇的费、朱二宗师。

今日他们路过昆舆山,顿感此地才是梦寐以求的开府佳处,皇天后土总算相求灵验,一时涕零不已。谁知正驾遁光游走寻那灵脉根源时,眼前山色一变,打量四周,竟又回到山脚。几次三番,再蠢的人也知道有修道者设阵于此,闲人免观。

换在旧时,二人八成拍拍屁股走人,顶多骂两句“贼老天不开眼”之类。但今日不同,屡屡空手而归埋藏下的失落终于积攒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他们决定访客做不成就作盗匪。

盗匪撬门,两人破阵,动手时手法各不相同。费九得意地摇头晃脑。

“六子,当年丑道士让我做了大师兄,你还不服。看这玄牝指在咱手里随意化磨盘粗细、十丈长短的柱子,却是比你那绣花针强上不少。”

他身材高瘦,脑袋又极大,摇晃起来活托托是个庙会上杆顶球的杂耍。

朱六怒道:“老九,你这么说就有失厚道了,要不是老道贪图你烤得一手好野味,怎能让你站在我头上拉屎?你家磨豆腐出身,连个玄牝指都要弄成磨盘模样,真是老不长进。谁不知道力凝于一处才可无坚不摧?你见过拿磨盘捅牛皮鼓的吗?”

矮胖的朱六气得双腮一鼓一鼓的,颇有几分形似雨后出塘的蛤蟆,样子滑稽可笑,双手乱挥之下,指间精光划出道道金弧,半空一阵扭曲。

刚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农户模样的家伙,口口声声说此处是他们一派的修真地。费九以一敌二,险中求胜,已经自鸣得意了好一会儿。朱六为自己没能捞一个解闷,还要听人聒噪吹嘘,哪有好脸色。

说来那两个农户真元深厚,用的道法不俗,可惜临敌经验太差,他费九费大宗师刚一发狠,对方便露怯躲闪,不愿硬拼。狭路相逢勇者胜得道理,可是他费大宗师在生死历练中悟出的至理。虽然和对方硬对了两掌并不轻松,但表面上的轻松劲儿是一定要做出来的,免得被朱六胖子瞧扁了。

“唔,二位道友有何事需小道士相助吗?”

冷不防这似笑非笑的声音滑溜溜地钻进耳中,费、朱二人大惊,飘出数丈后落定身形,转身看时,一个身着青衣的小道士笑眯眯地抱着肩膀,那份泰然劲儿仿佛整个山岭就是自家后院,眼下只是饭后溜达。一副懒懒的样子挂在小道士脸上,口中叼着半根草梗,不知哪里学来的山歌小调歪歪扭扭地胡哼一通,自得其乐。

“六子,这家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你一直站在后面观敌掠阵,总不会一无所知吧?”费九忐忑问道。

朱六余怒未消,没好气地答道:“掠你个大头鬼,你当我闲着望风吗?那家伙鬼魂儿似的,你不知,我也不知。”

“小道青鱼,就在山里修炼,二位贵客到访,真是茅厕升烟啊。”青衣道士仍是那种滑溜溜、懒洋洋的口气。

费九刚想说“久仰”客气一下,猛然想起自己是做恶人来着,当下横眉立目道:“费朱宗两位开山祖师费九、朱六……哎呦,你踩老子作甚,师兄自然排名在前……要占此地开宗立派,识相的速速让出,不伤和气。罢了,我们大人大量,大不了再分你们一处别院,如何?”

青鱼望天不答,良久才像是自言自语:“那就没办法了,蓉姑娘不让我动手,那么用脚好了。”余音未落,费、朱二人只觉眼前青影闪过,对面的青衣小道士消失不见。

“老九小心后面!”

“六子,你右边!”

“老九,你眼前呢!”

“明明是你……那一腿是冲你去的!”

他们平时互不相让,临阵遇敌倒也同仇敌忾。二人吆五喝六地忙活一阵,连对方衣角也没挨着,那团青影如同清风liu水无迹可寻,缠在身前身后无法摆脱。玄牝指本是极高明的道法,可惜捞不到敌手踪影一切都是枉然。

“呵呵,肥猪鬃,鬃虱,小道青鱼领教了。”短短数字却好像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远近不一,飘忽难测。

费、朱二人明知这次算是狠狠一头撞在南墙上,仍心有不甘,当下齐喝一声,四掌相对,霎时间金光大盛。道道光箭朝四面八方疾风骤雨地狂射而出,破空的尖啸声不绝于耳。

“这下还有点意思,莫要破坏了此间景致才好。”青鱼语调不紧不慢,显得游刃有余。

叮叮当当的密响有节律地串成青鱼初时哼唱的小调,金色光箭纷纷被一道绿芒击落,转眼间烟消云散。漫天青影重又汇成青鱼的身形,他手中的草梗破烂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微微发亮,却还是一副懒懒的模样。

费九愣了一愣,低声道:“六子,你听说过用草梗破‘金霞满空’的吗?我看还是找个台阶下好了,你脸皮厚实,不如求饶。”

“放屁!你小子怕了便滚,老子和他拼了。”其实朱六早就看出不妥,心中对走为上计是千肯万肯。但听了费九之言立时血往上涌,泄气话成了激将法。

朱六上前几步,扬声喝道:“臭道士听着,你家朱六爷今日和你单挑,不死不休!”大有一去不复还的悲壮之韵。

“朱六道长何出此言?过门是客,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回答的并不是青鱼懒懒的声音。一言既出,宛如空谷鸣泉,清灵悦耳,将朱六满肚子火气消解得一干二净。

青鱼暗笑,蓉姑娘随出一语即消弭杀机,根本不用凝神运诀,看来醒神静心咒已臻“无为法”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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