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整天罗罗嗦嗦,亏你那些师弟忍得下。虹映坊的女人都比你爽快些。本想着顺道游览一下大名鼎鼎的潆泠池,结果被你拦在房里,用门规栓死。你将我领上天微山,难道就不是触犯门规了?一条是犯,两条也是犯,不知变通。简直被你闷死了。”
听声音,刚才唱歌的应该是他没错了。此人敢跟魏磐如此放肆,又不具备在天微山自由出入的资格,其身份大堪玩味。少年身量远较魏磐瘦弱,样貌极是清秀明丽,眼眸里充满着聪慧,而嘴角又挂着几分促狭。
魏磐丝毫不以为忤,反从腰间布囊中取出三支黑羽小箭递了过去,和声道:“若与强敌阻拦,可以我前日教你的手法祭出,就算不能毙敌性命,至少也能赢得脱身的时机。其它事情已经叮嘱得够多了,再要罗嗦你也不愿听。就此道别吧。”想了想又道:“下次不要偷跑出来了,世间险恶,能人辈出,你尚不能应付。”
那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去做你的好徒弟好师兄吧。堂堂天微派,少了你魏大堂主,还撑不下去了。真不明白,你们天微派向来洁身自好,这次管老头为什么突发奇想,趟着个浑水。招引一帮子人来鉴赏仙宝顶多是存心炫耀,可诛魔之类的幌子未免有亏良心吧。哪来的邪魔可诛,明明就是…….”
“住口!”一直面色平和的魏磐猛然厉声制问:“你如何知晓此时?难道你曾偷偷溜出去过?”
少年毫不畏惧,冷声道:“还用我亲眼所见?你以为天微门下议论得还少吗?我不聋不瞎,闻到些风声有何稀奇?再说当时在盛青山遇见过灵合道人,后来他又两次造访天微派,然后你们就对外宣布召开诛魔鉴宝盛会。嘿嘿,我若不是傻子,理当猜得出内情。”
魏磐面色铁青,沉声道:“此事未必会如你所料。那待诛邪魔除了师尊及几位长老,连我和怀谦都未见过,你能知道些什么。不可胡乱猜测!旁人造谣生事也就罢了,我不想见你卷入此事。”
少年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块,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心里又何尝没有疑虑,如今更急着送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魏磐长叹一声,良久不语。
少年忽道:“不想你笛子吹得那样好,临别前再吹奏一次吧。”魏磐默默地执笛唇边,青色的竹管间流淌出萧索沉重的呜咽,全不同于之前的婉转优雅。
“乾坤一转丸,日月双fei箭。漂泊尘嚣里,恍览百丑卷。愚人恋名利,痴者溺贪婪。浮生梦一场,世事能几钱?”少年用清越的嗓音娓娓道出黑白染就的沧桑,既觉不谐,又别有韵味。
一曲终了,少年展颜道:“千百年来,无论凡人还是修道之人,哪个不是如此——为名利牵引,奔走一生,到头来有人得偿所愿,有人两手空空。他们的做法由他们自己承担结果,我何必在意,又何须自讨无趣?讨还公道的债主总会有的,区别只是由人来担当,还是老天爷亲力亲为罢了。”
魏磐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此际,山上传来云牌三响,有事急召。少年笑道:“你自去忙吧,我们就此别过。该问候讨好的人我当代劳,好处日后讨要。”魏磐抬手朝山上打出一道回应的灵符,又看看面前少年,再无嘱托,便道声“保重!”转身离去。
少年静立片刻,突然张开双臂,深吸口气,自言自语道:“闹够了,让臭石块头疼了两个月,该回家受罚了。”
他才要转身,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流已紧贴在后颈。冷酷如刀锋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你最好不要打算用奇师相赠的黑羽箭!在它们出手前,我保证你会比现在矮上整整一头。”
少年将双手垂下,并没有转过身来,平静地问道:“你早就来了?”
“不错。”
“之前没有现身是忌惮奇师魏磐?”
“不错。”
“如今卑鄙偷袭是欺我修为低下?”
“不错。”
少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你不觉得羞耻,也不会给我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绝不。”
“莫非你是惧怕黑羽箭的威力?”
“不止。”
“还有什么?”
“你。”
少年奇道:“我既修为低下,你尚有何惧?”
“我虽有八成把握可在三招内将你制伏,却不能保证你不趁机发出求救信号。”
“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会偷袭我?”
“……”
“抢夺宝物,你也犯不上找我这无名小辈。你是奇师魏磐的仇人,不,你是来天微派寻仇的?!”少年笃定地给出几近实情的判断。
清辉暗惊,也有些佩服,口中依旧森然道:“既知我的来意,你就小心性命,自求多福吧。”
少年扑哧一笑,径自转过身来。
“那么你想必要掳我为人质,或是让我领路,又或是打探消息?如此一来,暂时我岂非性命无忧。”他所料不差,只是……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一只手已如铁钳般狠狠抓住胸襟,小腹处如遭雷击,剧烈的灼痛瞬间蔓延全身,便失去知觉。
他自然不会知道,在他倒下的同时,施暴者也发出一声惊呼,慌忙松开左手。
“天哪,竟是女扮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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