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伯斜挎着一个包裹,牵着他出了县衙。
吕仙冰鼻青脸肿的,脸上还包着纱布,眼睛布满了血丝,无精打采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何伯平日里为人厚道,结交了一帮老友,各人闻讯皆来相送,见他牵出来一个倒霉孩子,忍不住询问缘由。
何伯佝偻着身躯,边咳嗽边叹息着道:“我家小少爷不喜欢,咳咳咳,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冰,这孩子在乡下野逛了,咳咳咳,不甚懂得规矩,冲撞了小少爷,咳咳咳,小少爷发起了脾气,小孩子家没轻没重的,咳咳咳,造孽啊,老爷无奈,只能让小松留下来,让小冰跟他回乡,咳咳咳咳咳咳。”
他艰难的说完一长串。
吕仙冰暗自心惊,明明是李妈打的,怎么说是何童打的?我去,该不会是李代桃僵,要害我的命吧,我得小心点。
众老友哪里知道情由,皆摇头叹息,小声议论着何家少爷也真是的,下手也忒狠了点。
这时候老夫人牵着何童从县衙里出来,众老友忙上前见礼。
老夫人气色很好,谢过他们,上前搀扶着何伯,泪水涟涟,不无感伤地道:“老家伙,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见了,你多保重啊,老身这便带童儿去神庙给你祈福。”
何童失声痛哭。
何伯老泪纵横,再三与众老友告别,依依不舍地带着吕仙冰踏上归途。
他前脚刚走,李妈后脚顶着一对熊猫眼牵来马车。
各位老友心中都飘出一个感叹号,看来县令大人家很暴力啊!
老夫人辞别何伯的各位老友,在李妈的搀扶下,与何童上了马车,去往神庙。
很少有人知道,回来的马车上,是包着纱布的吕仙冰,何童不见了。
吕仙冰以何童的身份留在了县衙。
他能自由活动,当然局限在内堂。门口有亲兵把守着,丫鬟们对他毕恭毕敬,将他当作少爷。
他住在何童的屋子里,有丫鬟伺候起居,每天由何夫人领着给老夫人请安,与真正的何童几乎没有区别。
吕仙冰大多时间,都是跟着新近请来的张先生学习礼仪,由小松陪着。
恍惚中他感觉真成了何家少爷,但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几次想过逃走,又怕牵连到吕家村,更怕这是使命的开端,或许奇遇即将要发生。
自此以后,吕仙冰接受了何童这个身份,也渐渐认清现实。至于他被掳走这件事,除了吕家村的人偶尔惦记,很快便被人遗忘。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一晃两个多月过去。
六月底,有一天晚上,小雨淅沥,街道冷清,捕头沈游灯带人袭击了一个茶馆,将正在喝酒的掌柜抓了,还杀了五个伙计。
据衙门外张贴的布告说,茶馆的掌柜宋东来是卧牛寨的二贼首,在南枞县城乔装,打探消息,伺机打劫来往的客商。
七月初三,当天边的第一缕霞光出现,太阳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县衙里便忙开了。
今日要去秦川,吕仙冰被小松叫醒。
一番准备之后,小松扶着他,在内堂上了车。
按规矩小松是不能坐车的,但他年纪还小,在吕仙冰的坚持下,何武同意了。
捕头沈游灯带着大队人马在前面等他,同行的还有一辆囚车。车上是个批头散发的壮汉,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他眸子里射出愤怒的光芒,令人畏惧。
“给老子点酒喝,老子渴死了。”大汉像一头强壮的野兽,叫嚷着:“沈游灯你真无耻,趁老子喝醉了偷袭,算不得英雄好汉。”
前些天他喝多了,沈游灯突然带人袭击,他一直不服气。
他嚷嚷得凶,可没有人理他,后来也自觉无趣,便安静了下来。
吕仙冰心有不忍,让小松给他送点水。
小松略一犹豫,小声道:“少爷,李妈吩咐,不准我们下车,你难道忘了?”
“哦,好吧。”吕仙冰无可奈何,只得算了。
李妈像一个厉鬼,提到这两个字他便害怕。
清晨,太阳在天空打盹,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大队人马踏上了官道,两名马夫驾车,其他三十多人分成两边,徒步护送。
沈游灯是个脸庞宽阔,精明强干的汉子,身穿一袭青衣,骑着一匹黄骠马,在队伍的最后压阵。
他看起来神情淡然,眼神里不经意间却闪烁着明亮的精光。
秦川府在熙和县正西偏南方向,从南枞县过去有两条道,一条是近道,经过卧牛山进入熙和县;一条是远道,绕道隔壁的北枞县进入熙和县。
沈游灯选择的是远道,他要避开卧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