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诧异,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瞎话竟然是真的,也难怪顾燊要她乔装小厮,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而且算准了她会因宁王一事去找他帮忙,虽然觉得他在这件事上工于心计,但是能帮她这个忙,这份人情她还是要承的。
“既然总统领为你作证,这事就作罢了。”
栗琨紧皱的眉头缓缓松缓下来,又道:“切记以后一定要把事情讲清楚,不然闹出误会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沈舒窈赶紧陪不是,表示记住了,好不容易解决掉这个麻烦,接下来又让她犯难了。
她不知道宁王被关在哪处院落里,而顾燊为了替她打掩护,已经将栗琨骗出院落了。
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她只能一个挨一个地找,最后,终于在南边月门的院落里找到萧睿。
此时他正孤单地坐在庭前芭蕉树的嶙峋上,蕉叶或卷缩或舒展,一卷一舒之间皆衬得叶下的人闲愁几许。
他察觉到身后有人,抬手扯下一片芭蕉叶,“你走吧,顺便告诉你们的人不要再送来了,沦落到这个地步就是吃好了又如何?就让我在这自生自灭吧。”
沈舒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疾步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是谁义愤填膺地告诉我,要查尽世间奇案,平尽天下奇冤?怎么,如今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了?”
萧睿听着这两日子以来最动听的声音,不由地热泪盈眶,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泣道:“舒窈,我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你说我怎么那么背啊......”
沈舒窈拧眉看着萧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望自己袖子上蹭,叹了一口气,“我不能再此多做逗留,你赶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与我听。
“自从击鞠之后,我便一直在府中训犬,我为自己找到新的人生目标而乐不可言,为此我还专门查阅古籍为我们这对黄金搭档取了一个响当当的诨号——卧雄雏雌。”
她瞪了他一眼,“难听死了。”
“是吧,我也觉得有点难听,可以一时没有想到更好的,要不由你来取?”萧睿一本正经地望着沈舒窈,认真问道。
沈舒窈登时无言以对,言归正传,“你接着往下说。”
“后来我就想着将猎犬带到坊间,将一块锦帕拿出来让它闻了闻,然后悄无声息地塞进一个行人的袖口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考验这只猎犬,能否在叠叠人潮中锁定目标,从而为我们今后破案,在查找犯罪凶手的时候提高效率。”
结果这该死的狗,非但没有按我设定的路线去寻那块手帕,竟然偷偷跑到广福楼的后巷的泔水桶里找食,更可气的是它竟然被一块鸡骨头噎住,最后活活被憋死了。我那个气啊,当时就让德福他们把它拖回府,让他们把它吃了。”
想着我满怀希望,辛辛苦苦训练这么久居然败在一块鸡骨头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想着不能这样憋屈着,必须得找人倾诉,我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你,可是当时已经宵禁了。”
“宁王府和晋王府又不在同一坊内,还得向守坊巡城的将领出示手令方才放行,就算到了晋王府,我也担心你可能已经歇息了。
“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忍心打搅你的好眠呢?毕竟你都年过十九了,却还没有嫁出去,万一再因为熬夜的缘故让你容颜憔悴,未老先衰,将来可怎么许配人家啊,一想到这些我就替你捏了一把汗,我......”
沈舒窈听着他颠七倒八的胡诌,终于忍不住了,她抓起一块碎石,砸在萧睿脚边的草茸里,“说正事。”
萧睿被她吼得吓了一跳,赶紧掐了他打算撮合她和林子彦的想法,接着道:“于是我就想到了曼滺苑教坊的姑娘们,毕竟之前有向她们倾诉的先例,打定主意后我去了后宅的角落,那里有一条我早些时候遣人开凿的一条直达曼滺苑的捷径。”
“但是那天我是临时兴起,忘记多带些照明的灯火,结果走到一半的时候,四周就一片漆黑。我又不想回去只好抹着黑往前走,大概也就两刻钟的样子,我就到了目的地董家荒宅。“
“我刚推开暗道的小门就有一个鬼影闪过,吓得我赶紧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通乱舞,可是那道鬼影并不怕我,还要伸手来掐我的脖子,我当时害怕极了,在即将昏厥前本能地刺了他一刀。”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发现四周一片静谧,我不敢再待下去了,赶紧跳下暗道跑回了王府。结果翌日,赵公公就带着禁军来到我府上传陛下口谕,说有目击者见到我在头天夜里杀了人。”
”并且在血案现场找到了我的那把玉柄匕首,而死掉的人竟是聃狎的丕威将军,要将我暂押在宗人府。我当时就吓傻了,很想找人通知四哥和你,可是我还未来得及吩咐府中人,就被禁军带走了。”
沈舒窈严肃地盯着他问:“丕威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会被你轻易杀死?”
“可能是我当时太过害怕,激发了体内的潜能,让习武之人亦猝不及防,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刺中了他几刀,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寸,偏偏刺中了他的要害啊。”
“我这两日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若是我因此获罪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而终身囚禁于此,或是英年早逝,无法实行与你一起鸣天下奇冤的宏伟愿望,你会不会怪罪我是个言而无信的朋友?”
她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沉吟了一下,斟酌道:“会这么严重吗?之前丕威诈死的那一次,你不是说圣上根本就不担心他被人杀死在东陵,而会因此挑起两国的战端,只用在议和一事稍作退让,此事就可圆满解决了?”
庭院杂乱的小径上,有几许清雅的疏花幽兰,让这许久无人问津的院落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东边是一排郁郁葱葱的劲竹,在四季更替之中依旧巍然挺立,丝毫不会对严寒与酷暑所屈服,展露出一丝萎靡。
劲竹下一条水雾迷蒙的潺潺溪流,这清脆悦耳流淌的声音似琵琶琴弦,蜿蜒曲折仿若清风舒展庭院,云雾响彻天际。
这时,萧睿的脸色已微微泛白,这不能承受之重让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沈舒窈的手,许久,才嘴唇颤抖地说:“我听交接换班的禁军说,这次圣上和聃狎使臣本在议和事宜上已达成共识,原本打算就这两日启程回聃狎了。”
“结果丕威却被我误杀了,聃狎的阙长史已经飞鸽传书将此事详细转述给他们大王,聃狎的大王闻此事后气愤不已,发出话来要么开战,要么就让我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