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的侍女替梨花将斗篷摘了,便露出梨花仍旧缠着绷带的双手,惹得殷如歌又是一阵心疼。
“不打紧,”梨花倒是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张大仙成日地往吹杏坊送药,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儿。我今日来,就是给你送那个带走阮一贤的黑衣女人的画像的。”梨花让侍女将当日她在牢中所见的,后来救走阮一贤的黑衣女人的画像搁在桌上。
画像打开,但见那女人估摸三四十岁年纪,果然如梨花所言一身黑纱裹得浑身上下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半点都不透风。女人还带着一方黑色的斗笠,更是将真正的面容遮得是半点看不着。
那女人双手交握于身前,倒的确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人,倒像是……殷如歌柳眉一皱,倒像是出自宫廷女子的站姿。此人昂首挺胸,的确如同梨花所言一副贵相。这种浑身上下透出来的诡气,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倒像是与生俱来的。
女人的指甲黝黑,长而锋利,一看便是练了邪功所致,定是剧毒无比。这一爪子下来,只怕是很难痊愈。
殷如歌盯着那女人的指甲,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飞快,像是与她那些诡异的梦境有关。然她用力一想,脑瓜子便一阵嗡嗡直疼。
“怎么了?”梨花关切地扶住殷如歌。
“没事……”殷如歌摆摆手,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我好像见过……”
“见过?”梨花意外,“你见过的人,还有不记得的?”
“也许,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殷如歌缓了缓,再看那画像时,才好些了,但刚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你失去的记忆可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梨花自然听说殷如歌十年前跌入昭恩寺后失去记忆的事,“不过说起来也许还真有关联。这个女人,我们就是在昭恩寺附近发现她的。”
“昭恩寺……”殷如歌脑子里闪现出香火鼎盛足有九十九级台阶的巍峨建筑。十年前她便是跌落昭恩寺后山的寒潭后才失忆的,而这个黑衣女人又似乎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难道,她十年前的失忆,和这个黑衣女人也有关?!
想到十年前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殷如歌留了个心眼。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包括司徒易峥和她跌下假山,还有娘亲被人下了寒蛊,之后殷家才被皇家冷落,司徒易峥去了药王谷——难道,这些都是别人离间殷家和皇家的阴谋?
而这,十年前便已经开始了?!
“你放心,我都已经替你在昭恩寺附近布了眼线了,只要这个女人再出现,我们就跟上,”梨花道,“一有动静,我就立即修书给你。”
殷如歌点点头,又道:“高家近日可有什么举动?”
“别提高家了,真是阴损,”梨花一脸不屑,“你以为那日刑部侍郎为何对我下狠手?不过就是高家对刑部施了压力。当日若不是董小侯爷出手,只怕我现在还在那刑部大牢里,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想到当日在刑部大牢的刑罚,梨花觉得手指好像又疼了起来。想到当时和她擦肩而过的被打得鲜血淋漓的那个囚犯,梨花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猜,董家小侯爷也是为了你,才去刑部大牢救我的吧?”梨花看着殷如歌,忽然打趣,“你瞧瞧你,左一个右一个的,都对你这么好,而且都这么优秀。你说,你可要怎么选择?”
“你又来了……”殷如歌顿时头疼,“你再这样,都快成我娘了……”
“噗……”梨花拿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飞了殷如歌一眼,娇笑道,“谁就你娘了?想得美,我不过虚长了你几岁,可没那么老。不过,说真的,还有一件事儿……”
见梨花忽然严肃,殷如歌便知道一定有大事,便也正色:“嗯?”
“最近坊间传得厉害,说你是什么妖女,百毒不侵,百伤不破,有这事儿没有?”
“哪儿就那么邪乎?”殷如歌摇摇头,“不过伤好得快倒是真的。至于那些妖女等言,不过是梨香院那两位不懂事的传出去的,也不知道轻重。”
梨花却摇头:“若只是妖女一说,我倒不觉得怎么奇怪,但这流言越传越邪乎,闹得我心里总是觉得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你可知道,今日我听得一种新的说法……”
“什么说法?”殷如歌问。
“说你这种症状,看着像是姬氏一族圣女……”梨花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外头青蕊的声音响起,“小姐,易王殿下来了。”
梨花和殷如歌对视一眼,这话只能稍后再说了。
不过听说易王殿下来了,梨花两眼都开始放光了,看着殷如歌那叫一个兴奋和八卦:“你看看你看看,如今你相好都住到你府上来了。说,你们俩是不是经常这样大半夜地见面?”
“说什么呢……”殷如歌真是有些无奈,“我和他再正常不过了。”
不再理会梨花莫名的好奇心,殷如歌起身迎接司徒易峥。到这府上十来日了,司徒易峥还未主动来找过她,难道是解药有进展了?
司徒易峥进了屋,抬眼看见梨花,好看的剑眉几不可见地轻轻一皱。
梨花立刻感觉到了,当即调侃似的对殷如歌道:“你瞧瞧,还说你们俩没事儿呢,我这一来,看见我,这易王殿下都不开心了。”说着,梨花才对司徒易峥行了个礼。
殷如歌只觉一股子深深的无奈袭上心头,为什么梨花总是关注她和司徒易峥之间本来就没有的感情?每次她一说话,就好像她和司徒易峥之间真的有些什么似的。
梨花的敏锐倒是让司徒易峥吃惊。
但他皱眉,并不是因为梨花出现打扰了他想和殷如歌独处的时光,而是因为,由于李绣娘的事情,梨花和殷如歌之间的关系已经被高家的人盯着。而他确定的是,殷如歌与吹杏坊有不浅的关系,梨花如此堂而皇之来到殷家,只怕这点关系也很快会被高家发现。
他只是担心而已。殷如歌如今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多受一点点伤害,他都觉得心疼。
但司徒易峥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客套地道:“梨花坊主与殷大小姐关系匪浅,深夜前来探望,便多一份关心,本王怎会不快?倒是本王此刻前来打扰,可否搅了二位深夜密话?”
“害,密什么话呀?密再多话也是关于你的,还不如你直接来的强,”梨花笑着起身抓过一边的斗篷,留下这么一句故意意味深长的话,然后才道,“夜色也深了,这雪下得着实有些厚重。我也不便在你府上久留,免得被人盯上。我给你的东西你可收好了。你爹的事情,若是有进展,随时让人捎信给我,免得我担心。”
“好。”若是没有司徒易峥到来,殷如歌倒想留下梨花多聊一聊黑衣女人的事,但此刻却不太合适了。毕竟在她的心里,司徒易峥如今还是个外人。梨花和她的谈话,司徒易峥最好什么都不要听到。
而且,看方才司徒易峥的反应,似乎他已经猜到她和梨花之间的关系了。而梨花,便是她的一处隐蔽的消息组织一星堂的经手人,等于是她的秘密武器掌管人。如今疑似被司徒易峥窥破,殷如歌身上便又多了几分防备。
虽然,她大张旗鼓地请了司徒易峥前来给她爹看病,但这只是为了救回爹爹的命,并不代表她真的要站在此人的阵营当中——此人心思深沉,到目前为止她还不太了解,更看不透。若是她的信息被对方掌握太多,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殷如歌送了梨花回来,便看见司徒易峥盯着桌上那幅来不及收起来的黑衣女人的画像看,面色阴冷,剑眉严肃地皱着。
“易王也认识这个女人?”殷如歌从司徒易峥神情中看到了严肃,也看出了些端倪。司徒易峥身上甚至萦绕着淡淡的杀意,这种杀意,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只怕这个女人,司徒易峥不仅认识,还有很深的仇恨。
“这个女人,不仅本王认识,其实你也该认识,”司徒易峥道,“只可惜后来你把所有从前的事情都忘了。”
司徒易峥所言从前的事,指的便是他离开京城以前的事。若是没有这个黑衣女人,他如今也不会还靠着轮椅过活,更不会和殷如歌分离十年,殷如歌也不会忘了他。
“哦?”殷如歌也曾猜到这个女人和她失去的记忆有关,不想这个女人还和司徒易峥有关。难道真如同她猜测的一样,这个黑衣女人,当真和当初司徒易峥和她跌下假山之事有关?
她深知自己的性子,绝对不会真的去昭恩寺祈什么福。所以她跌落昭恩寺后的寒潭失忆,说不定和十年前御花园假山的阴谋也有关。和这个女人有关。
“十年前,正是这个女人将本王推下假山,你为了救本王,也被她一掌打落,”司徒易峥说起这件事,心态倒是比较平和了,十年过去了,该发泄的恨也发泄完了,剩下的,只是越发沉淀的平静,“若不是她,本王不会有今日。”
“所以,王爷也在找她?”殷如歌问。若是司徒易峥也在找此人,那便是和她在做一样的事。若是司徒易峥能找到此人,也免得她再多分派人手出去,也算是省了她一件事。
“本王的人,的确在昭恩寺附近见过她,”司徒易峥点点头,“只可惜具体在何处,还未找到。”
殷如歌若有所思。果然司徒易峥也在注意这个女人,并也在昭恩寺看到这个女人。那么,昭恩寺附近,便真的很大程度就是这个女人藏身之所了。
司徒易峥看着殷如歌,凤眸里浮浮沉沉的光芒忽明忽暗。也许殷如歌和她一样猜到了一些事情。昭恩寺,殷如歌当年便是跌落昭恩寺后山寒潭之后失忆的,若是黑衣女人在昭恩寺附近出现,难道黑衣女人和殷如歌失忆之事有关?
“如歌,当年你究竟是怎么失忆的,你的记忆里,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么?”司徒易峥总是怀疑,殷如歌当年许是在昭恩寺查到了些什么,才被人推下寒潭的。而且他眼中怀疑,若不是殷如歌失忆,只怕后来都要被人灭口了。
殷如歌柳眉轻皱,摇头:“十年前落下假山后摔破了头,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有时候梦魇,会有些零星的记忆碎片。可我的梦里,从未出现过这个女人,就像是刻意被人洗过一样……倒是有一个红衣男子,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
殷如歌并没有告诉司徒易峥,这个红衣男子,她怀疑她已经找到了,就是当今国叔司徒淼。但此人自从在太后寿康宫中出现一次,太后寿宴上远远见了一次,便没有看到了。
而且国叔给她的感觉十分复杂,又是一个她看不懂的男人。只是这种看不懂,不似司徒易峥这种深沉沉稳,倒是干净得看不懂。
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害怕,她想,也许是因为和她的梦境有关。但当日从太后寿康宫出来,看到他一身红衣如同谪仙一般在风雪中分明灿烂却孤独寂寞的背影,她仿若又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他干净,清澈,却让她有一种想要探究的感觉。他一身红衣分明热烈,却绣着她原本日日画却并不爱的栀子花,遗世独立。可自从那日之后,她发现她真的爱上了栀子花,是打从心里的那种。
这种感觉很微妙。分明只见了两面,她却好像早就与他相识。当日寿宴之上,他静静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仿若这一切的纷争都与他无关。分明她没有主动关注过他,但此刻回想起来,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在她脑海中连贯起来,连他手中端着的精致白玉杯,都剔透得在记忆中清晰晶莹起来。
甚至……殷如歌柳眉轻皱,她还有点期待下次再见到他,再和他说几句话。就像……就像受了蛊惑一般。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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