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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便见一座高台下,挤得人山人海。台上,一窈窕女子唱念做打,苦音绵绵,深沉哀婉、慷慨激昂。
女孩虽然未见识秦腔,却也听得出来,唱者功力不低。但见马义凝神静听,脸上一副似有所悟的表情。不禁深心里有一些着恼,他听自己唱童谣可是没有这么认真吧。
她却哪里知道,马义此时亦进入了修炼的状态,他当然知道唱者唱得虽苦,这苦却是演出来的,不是真苦。想到自己被那女孩诱入深潭之中,就是被她那悲惨的“救命”声诱下去。自己眼盲,不能眼见为实,就要做到耳听为实,这样就要善于分辨一切虚假与伎俩,不然将来还谈如何行走天下,只怕别人骗一下,自己就要万劫不复。
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要和马义讲道理,还不是一般人能讲过的。
但是如何分辨声音中的假象呢?他却是没有半点头绪,不禁苦苦思索起来。
小女孩看着他入迷的样子,深心中没来由地更加恼怒,冷笑道:“这秦腔却是这么好听吗?我却是认得一个人,他是个唱秦腔的高手,自大到几乎天下无人可及的地步。有一天清晨,他到郊外吊嗓子,却赫然听见几声嘹亮的秦腔声,高亢而凄厉,却是他怎么也唱不来的。他登时惊得呆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奇人么?当即匆匆跑了过去,欲拜那人为师,待跑到近前,却是不由得傻了眼,你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么?”
女孩卖起了一下关子,又道:“原来他看见了人家在杀猪。原来秦腔便是这杀猪般的叫声么?”
马义凝神思索,却是也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将小女孩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登时一个忍俊不禁,爆笑起来。
女孩最后那一声说得极大,她自己亦是被自己所编的这个笑话逗得捧腹大笑。
站在她身边的秦城人登时被她吸引回过头来,目光中全是怒火,几乎要将她烤化了。
也难怪他们发火,秦腔是他们的祖祖辈辈不断创造、逐渐形成的一种民间歌舞,女孩这一句话等于是侮辱他们先民的智慧。
“他们竟敢侮辱我们的秦腔!”
“这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们把他们撕裂了!”
“……”
登时群情激愤,人们像潮水似的冲刷而来,马义耳朵一动,却是在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不安的气息。
“不好!”他反手就拽住了小女孩的胳臂,健步飞奔,小黑却是飞快,已经蹿上了白雕的背上。这几日,马义和女孩没说上几句话,小黑却是和白雕好成了一个似的。
小女孩回头看看冲刷而来的人群,却是没有半点担心,她又侧头看看马义,他苍白的脸色因为奔跑而潮红,脸上却尽是刚毅的神情,竟似有些看得痴了。
这一番奔跑,比那次背着梁雪奔跑还要激烈。相比于那一次,马义的体力和身体的感知能力都翻了几倍还不止。
他不住地奔跑,幻觉中似乎又回到了那直穴云霄的血狼峰上。只要能和梁雪在一起,就是这么一辈子跑下去他也是心中极为欢喜的。
幸而并不是所有秦城人都听到了女孩的那个笑话,当他们跑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时,身后追踪的人终于一个都不见了。
马义几乎虚脱地颓然坐在地下,女孩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知为何,她心里陡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此时地下是一堆大便,她也是愿意陪他坐下的。
此刻,天性好动的她显得异样的安静,这是一个在她落水时跑过来救她的男孩,而他并不会水,这是一个在危险来临时能想到她,拉着她一起奔跑的男孩,而他却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盲人。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滚而下,她不禁一阵怜惜,抬起衣袖就要给他擦脸。
手刚挨近他的面门,却给马义捉住了,喝道:“你想干什么?”
女孩难得的没有发火,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半晌不语,可是深心里却是有着淡淡的温暖。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训斥也是一种温暖吗?
如果你经历过那种险死还生的感觉,你会觉得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是美好的,只要能活着,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训斥你,至少说明他心里有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