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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韩氏刀法 第六节(2 / 2)

神机道人脸色微变。“大宋刘大人”,自然指的是大宋的刘舜卿大人。这一宗生意,其实他当时并不想做:大宋刘舜卿乃边陲元戎,手握重兵,身边能人无数,实是一个招惹不得的大人物。但迫于辽国南大王院的威势,又不得不接下来。是役,他派出了四个沉着的弟子,率领了馆内二十名最精锐的杀手,却无一生还。事情若是到此为止,倒也罢了,天晓得后面还有多少祸患?果然,今日人家仅仅来了一个毛刚长齐的小娃,就杀得馆内鸡飞狗跳,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呐?

就在神机道人心中懊悔之时,两个站立的军官也是神情一变,相互对望一眼。这两个军官都是契丹人,军职颇高,因南京汉官居多,自然也听得懂汉话。满脸络腮胡子的那个,名叫涅烈衮,官拜南院统军使;脸型瘦长的那个,名叫乌不吕,官拜南院详稳。两人都是南大王院的高级军官,对于郡主主使行刺宋国刘舜卿一事,十分清楚。刘舜卿死后,宋朝虽然对外宣称其因病而卒,事实上却暗中查究,那个虞城县的县令,当时便被罢免,幸好郡主娘娘手段高明,故布疑阵,隐晦地将线索指向宋国另一位官员邢和仲,否则牵连到大辽,外交上必然理屈。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南蛮小子,竟然知道算命馆是行刺刘舜卿的凶手,那么,他岂有不知背后真正主使的道理?

涅烈衮和乌不吕同僚多年,心意相通,只交流一个眼神,便定下了计较:这南蛮小子武功惊人,既然是来算命馆寻仇,不妨坐山观虎斗,让神机老道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如果神机老道胜了,自是最妙,让老道留下活口;如果神机老道输了,此子一场恶斗下来,必定精疲力尽,这时两人合而击之,不信擒不住他。到时候严刑逼供,问出他到底知道多少,还有何人清楚内幕,替郡主娘娘擦干净**,那还不是一桩天大的功劳?!两人拿定主意,不禁心花怒放地坐了下去。

便在此时,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隐约听见有人捶打铺门。原来算命馆往日被人寻仇,均在夜间,来人虽多,但被馆中高手潜伏刺杀,并不会生出多大动静,偶尔有一两次引人起疑,皆由上面遮掩过去。这一次情形不同,晌午一过,便关了店门,不免引起街坊邻居注意,后来内里传出惨叫人声,有胆大者便报了案。此时正由一队巡逻士卒前来敲门。

韩十七听到声响,知形势紧迫,纵身一跃,跳到走廊里,挥刀便朝最右边那个同龄的少年斩去。蓦地眼前人影一闪,那个老道掠了过来,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拂尘,银丝点点,扫向他的面门。神机道人这一招十分歹毒,本来以他之能,就近绞住斩向弟子的悍刀,必能救人,但他舍近求远,不救反攻,自是打算以一弟子之命,换取敌人的性命。

那少年虽快,但一来本身没有韩十七快,二来慑于韩十七的威势,不免反应迟钝了些,刚抬起长剑,当的一声,悍刀带着他的长剑,一道斩入他的胸腔,眼见是不活了。恰在此时,拂尘扫来,韩十七急忙仰头,但觉胸口和下巴一阵辣痛。他再退一步,瞥目之下,见胸口衣裳破碎,现出几道血痕,手摸下巴,触之揪心,却是掉了一块皮。

走廊另一边的孩童陡然哭叫起来:“九师兄,你别死!”一边哭,一边往这边冲走,却被桌旁的乌不吕拉住。

神机道人其他的四个弟子见师弟丧命,齐声呼喝,纷纷出剑。走廊不大宽敞,六人执械相立,便显得拥挤了。算命馆的人原本人人擅于刺袭,最能冷静沉着,但今日被人欺上门来,处处受制,不免心烦气躁,也不晓得引敌到宽阔的天井下。韩十七矮身溜蹿,转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后,拦腰一刀斩。

那青年闷哼一声,双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此时,异变突起,青年的后背蓦地射出数百道血红的丝线。韩十七哪里避得及?悍刀往左力拨敌尸,双脚往后疾退,同时大喝一声,全声真气聚于胸前。只听得嗤嗤声响,几十道血丝射在他的身左,登时衣碎飘零,一些揭破皮肉,一些穿肉而过,所幸没有伤及脏腑,其余数百道在他左旁打空,真是好险!

又听得嗤嗤声响,血丝尽数收了回去,青年的尸体缓缓瘫软倒下,前面现出神机道人淡漠的面孔。他的拂尘一颤一抖的,原本银白的麈尾,如今赤红如染,血水殷然。桌边孩童的哭喊里多了一个称谓:“八师兄、八师兄……”他在乌不吕手中拼命挣扎,若非乌不吕死死抓住,早已冲了过来。

韩十七盯着老道,心里生出一股寒意。此道为杀自己,竟是不择手段,前一次见弟子死而不救,这一次更加歹毒无情,自己的刀刚刚劈中他的弟子,他的拂尘已穿透弟子的胸背而过。假如,假如自己不慎失手,没有劈死他的弟子,那么他的弟子,岂不是死在他这个做师父的手中?这个道貌岸然的老道,真的是好毒啊!

韩十七如此想,稍许有点冤枉了神机道人。神机道人之所以敢当机立断穿透弟子之胸,完全出于对韩十七的信心。这小子刀法凶猛凌厉,悍刀一出,岂有不死人的道理?只可惜如此诡谲的偷袭,仍然杀不了他。

神机道人乃四川青城人氏,三十年前,在中原武林赫赫有名,原是青城山玉清观的弟子,道号“太冲”。那潭州石府的洛尘子、现今玉清观的观主无尘子,都是他的师侄。当年他观内清修,道学有成,师父着他下山游历,寻求新的突破。孰知下山之后,他渐渐沉迷于红尘欲念,不可自拔。恰巧其时少林有一僧人普让和尚被赶出门墙,两人相遇,一拍即合,逐横行尘世,*掳掠,为恶江湖。江湖人送他们一个响亮的外号——“僧道恶”。

“僧道恶”这个名号一出,让全天下的和尚道士蒙羞。他们再也沉不住气,纷纷出山,务必剪除二人,以洗刷僧道的污点。这个时候,官府也积极配合,全国通缉。太冲子与普让和尚二人,当真是普天之下,再无藏身之地,狼狈往辽境逃窜。途中普让和尚被杀,太冲子身负重伤逃入辽国。他养好伤势,从此隐姓埋名,开了一家算命馆。后因他道术精湛,卜卦算命颇为灵验,名气渐响,便以“神机道人”出世。再后来,他又因耐不住寂寞,收了一些徒弟,算命馆渐渐演变成明里算命、暗里算人命的地方。

今日韩十七杀上门来,无人能挡。神机道人心道:“难道我为恶多年,当真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偏不信这个邪,出手对敌,自然不免手段非常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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