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荆州风调雨顺,庄稼丰收,解决了温饱,连除夕夜的大傩也比往年要热闹三分。
邵县正街的大广场里,百姓们情绪高昂,叫好声此起彼伏,一直到将近亥时,领舞的方相氏才以一个高难度的鼓舞动作结束了这场傩舞。
掌声如雷,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沈妈和雪墨一左一右护着小姐,后面是赵李氏和小月,男人们隔了几步之遥跟着。
跳大傩的地方本是邵县最繁华的地段,店铺如林,因着除夕这场舞,周围又有好些吃了年夜饭又惦记着赚钱的商贩摆上了小摊。
珠花、胭脂、面具、把式……琳琅满目,一行人悠闲地逛着,赵李氏拉着沈妈去给自家女儿媳妇挑首饰,十娘和雪墨带着小月在一个摆放了各种面具的摊子前精挑细选。
就在小月左手哪吒右手织女犹豫不决的当口,几尺之隔的地方传来数声尖锐的争执,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一下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有人抢东西啊!丧天良的,抢老人家的钱袋!”
“你这死老婆子,快放手,这钱袋明明是我的!”
争执的两人,一个是二八年华的少女,穿一件对襟大红襦裙,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同心髻,端的是青春豆蔻。
一位是鬓发斑白的老妪,伛偻着身子,手中正死命攥着一个褐色锦绣的钱袋。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有说是老妇人偷了钱袋的,也有说钱袋是那小娘子故意“撞来的”。
事件的起因,正是小娘子撞了老妇人一下,之后不知道是两人之间谁刚好准备买东西,发现钱袋不见了,嚷了出来。
十娘瞄了一眼,那钱袋做工精致,用料也不错,两个事主穿戴都不差,一时倒分辨不出来。
“这有何难,打开钱袋看看不就知道是谁的了!”
斜刺里跳出来一个半大小子,众人一看他身上的打扮,“哟呵,这不是刚才那个小方相氏么!”
“小哥儿,你可要看清楚咯!”
小正太仍然穿着方相氏的那身红黑舞衣,脸上狰狞的面具倒是摘了下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脸若桃瓣……咳,哪里来的小宝玉?
十娘收回自己的目光,小正太正一把夺过钱袋,老妪一脸忿忿,小娘子目露情急之色。
“你们各自说说袋子里有钱银几何?”
“约莫一两多碎银,还有三两多的小银票。”
“有一两左右的碎银,三四两的银票。”
争执的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小正太又问钱袋里还装了什么物事,两人摇头,老妪不满地嘟嚷了一句,“谁没事把自己钱袋数那么清楚。”
这话不差,若有人说得丝毫不错,只怕就是心里有鬼了。
“咦,这不是还有块玉佩么。”
小正太东摸西摸,从钱袋里摸出一快拇指节大小的翠绿玉佩来。
“那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十娘也好笑地看了小正太一眼。
小正太尴尬地干笑两声,又去翻袋子。
“这个手实可是真的吧。”倒是真被他从小银票当中翻出一张手实来。
“对对,那是我的,老身倒忘记了,我有忘症,大年下人多,我家孩儿怕我走失,前几日特意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