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秀妍接过看后，却是喜忧参半，蹙眉道：“正东坊的宅子，素来价格不菲，可是那位赵大人送给天哥的？”她出身于官宦之家，因此自幼便对财物房契有着一定的了解。</p>
陆天行颔首道：“正是。”随即又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套宅子？”</p>
游秀妍缓缓摇了摇头，道：“能有我们自己的宅子，秀妍心中自是欢喜。只是我虽然不通晓庙堂之事，但却也知晓，官场之中结党成派，原是常事……”说到此处，游秀妍便不再说下去了。</p>
陆天行如何不知她心忧何事，却故作不知，问道：“你究竟在担忧甚么？”</p>
游秀妍道：“尽管天哥是圣上亲命的官员，然而毕竟只是一个六品主事，赵家门生众多且满门高官，却如此着意拉拢，恐怕其用意不善，秀妍更担心圣上会因此对天哥心生猜忌。”</p>
陆天行轻握住她柔软的手掌，微微一笑，温言道：“秀妍有所不知，不要说我是一个六品主事，就算是一个从九品的司务，赵家也会着意结纳，你可知是为了甚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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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秀妍眨着盈盈秋水般的双眼，不解地望着陆天行。</p>
心中荡漾的陆天行，也不顾有旁人在侧，便在佳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羞得游秀妍的双颊立时泛起了红晕。</p>
陆天行这才说道：“只因在他们看来，我是天子近臣。”</p>
明代的早朝，是非常苦的。</p>
寅时（凌晨三点）前，无论是京中的高官还是来京述职的封疆大吏，都要到午门外等候，当午门城楼上的大鼓敲响，大臣们就要排好队伍，此后官员若有咳嗽、吐痰或仪态不够稳重等行为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p>
直到卯时（凌晨五点）钟声响起后，宫门开启，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后，众人要在广场整队完毕，再行前往太和门，若遇重大节日则前往太和殿，行一跪三叩头之礼后开始正式的早朝。</p>
据史料记载，明朝历经二百七十六年，共有十六位皇帝，其中最勤政的竟然是最后一任皇帝崇祯：自即位起就立志做中兴之主，批阅各地奏折到凌晨一、两点是很长常见的，每日早朝必到，比开国皇帝朱元璋还要勤政。</p>
因此至今尚有许多史学爱好者对这个苦命的亡国皇帝唏嘘不已，偏爱有加。</p>
按照例制，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参加早朝，陆天行只是个六品主事，虽然领受着正二品的太子少保之职，却终究是个虚职，不必上朝议事，但崇祯皇帝特意命其参加早朝，这可就苦煞了陆天行。</p>
半夜起床，陆天行本不欲打扰游秀妍休息，但她却早已备好了洗漱用具，亲自为尚自睡眼惺忪的陆天行洗脸更衣，殷勤周到的宛若一个小主妇。</p>
陆天行来不及说些感激的话，就匆匆地赶向了皇宫，待他身着朝服赶到午门外的广场上时，满朝文武大臣早已到了大半。</p>
在一众三品以上的大员中，陆天行这身六品官服格外惹眼，可大多数朝臣，依旧还是与其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有田锡文的学生李章，始终冷冷地盯视着他。</p>
官居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李章，与赵南星长子赵青松一样，本没有资格参加早朝，但二人隶属于都察院，因此便肩负着早朝时监察百官仪态言行之责。</p>
寅时已到，午门的鼓声响起，大臣们立即停止了交谈，按官职大小排好了队伍，分为文武两列。</p>
方才还在拱手招呼，相谈甚欢的官员们刹那间好似就变成了一个个入定的老僧，就连七十七岁的赵南星都站的笔直，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p>
陆天行却从未受过这份苦，一动不动地站了大半个时辰后只觉腿脚酸软，身子向旁边一晃险些摔倒，赶忙迈步站稳，重又站回到了队伍之中。</p>
可这却被负责监察的李章看在眼里，他冷笑着取出纸笔，将其记录下来，便要命武士执行五记廷杖。</p>
廷杖，最早始于东汉明帝，到了明朝时已成为了一种制度。</p>
廷杖是由栗木制成，击打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打下去，行刑人员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将受刑人连皮带肉的撕下一大块来，明朝时有许多大臣都惨死于廷杖之下。</p>
因此，陆天行若要挨了这五下廷杖，尽管没有性命之忧，然而却也难免被打得皮开肉绽，受伤不轻。</p>
赵青松见状，赶忙要出言劝阻，可他话到嘴边时，却忽然心念一动，便转向旁边，假作不知。</p>
李章喝道：“来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