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非常愉快,几乎是张燕和渠帅们单方面向曹丕三兄弟进行讨好的一场表演。
随着表演落下帷幕,曹丕这哥仨顺水推舟,将张燕等人的请求给答应了下来。
无非就是见了楚云,替他们向其美言几句,止息兵戈一类的内容。
当晚张燕准备就寝时,竟觉得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尽管一切还尚未尘埃落定,但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即将脱离苦海,离开这进退维谷的处境。
但事实上是,张燕的预感似乎并不准确。
夜深,几近子时,张燕正睡得香甜时,房门外却响起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单凭这脚步声,还足以将沉睡的张燕惊醒,但随之而至的,是有力而慌张的敲门声。
夜深人静之时,就是地面上落下一根针,都显得格外刺耳,更何况是如此粗暴的敲门声。
惊醒的张燕强睁着眼,看向门外的身影,很是不悦地问道:“谁?!怎么回事?!”
在自己的地头上,张燕倒是不担心有人敢行刺自己,毕竟这府上内外安排了上百位忠于自己且身手矫健的好手做侍卫,能顺利到达自己房间门外的,只能是自家人。
熟悉的声音立刻从门外传来。
“大王,大事不好了!王当将军在不久前私自率军出城了!”
“门没关,进来说吧,还有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大王……’”
无意义的嘟囔着一句作为抗争后,张燕苦笑着心想,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带了多少兵马?从哪个城门出去的?走之前有没有交代什么?”
如连珠炮弹般的三个问题被张燕一口气抛给了忐忑进门的亲信。
这位前来通报的亲信年纪不大,却是张燕的一个远房侄子,张燕虽不是任人唯亲之人,但这种向自己汇报军情一类的职务,还是免不了交给自家人来处理。
“大王,统计的仓促,据报是两万兵马,自东门出城,没有留下任何交代……”
虽然没留下任何交代,但是张燕不用问也知道,王当率兵前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中山郡,无极县。
“哎,看样子,他是执意要与楚云将军交手了。”
张燕叹了口气,对于王当违背自己计划和命令的事,似乎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倒是他的这位心腹亲信,低声不悦道:“大王,您在宴席上好不容易哄得三位公子高抬贵手,车骑将军也愿意提出宽厚的条件,在这个咱们即将释放三位公子的时候,王当他都不向您请示,就私自率军出城去找车骑将军的麻烦,这未免太过分,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要知道黑山军一直是张燕说了算,王当这么做,无异于在挑衅张燕作为黑山军领袖的权威。
张燕不以为然地笑道:“自从我带着大伙投靠了朝廷,王当找我的麻烦,甚至和我作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不是该派人把他们召回来?若是迟了,王当一旦与车骑将军交兵,岂不误了大事?”
王当虽然是自己一意孤行,但他率领的黑山军将士们,所作所为都容易被曲解成是张燕授意的。
所以王当率军前去无极,在旁人开来,这意味着张燕意欲与朝廷正式开战。
但张燕并不这么想。
“召回来?为什么要召他回来?”
“大王,您这是……?”
“没懂?这么跟你说吧,我巴不得他王当马上打到无极城门口!”
亲信挠挠头,无法理解地看着张燕。
见对方是这副模样,张燕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说过,王当近半年来,已经不止一次找我的麻烦,跟我作对,你说,他为何要这么做?”
“您是说……他有意与您夺权?”
“不仅是有意,他早已付诸行动,否则这两万兵马,怎么会不经过我的调遣,就愿意随他抗命出城?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些兵马的心思早已被王当暗中收买,成为他的心腹。”
“这个王当,其心可诛!”
“生逢乱世,他为一己之私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本来我还在发愁,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在不引起其他几位渠帅兄弟误会的前提下,把王当除掉。
现在好了,他自己去送死,也省得我动手惹得一身麻烦。”
亲信恍然问道:“大王,您是觉得,车骑将军能替您除掉王当?”
“当然,王当此人仗着自己略有才学,便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通过与车骑将军一战,只要战胜并将无极县攻下,再放走车骑将军,他就可以以此立威,回过头来指责我怯战无能,并且顺势把我从这个位置赶下去,并取而代之!
不过以他略知兵法的水准,与车骑将军交战,我可以断言他此去是十死无生!”
张燕的心情是越说越好,尤其是想到,这次居然能利用楚云这样的大人物来完成“借刀杀人”的计策,他就愈发怡然自得。
“大王说得有理,可是,待车骑将军除掉王当和那些叛徒之后,若是误会了大王您,率军来攻真定,我们就百口莫辩了呀!”
张燕白了亲信一眼,笑骂道:“你当人家车骑将军跟你一样笨啊?车骑将军怎么可能会认为是我派王当去无极县的?
你想想,无极有两万守军,王当手上的兵马也是两万左右。
但根据情报得知,车骑将军手上的兵马都是精骑,而王当带去的兵马大多是步军。
我明知如此,还要派王当带明显处于下风的兵力去无极送死,你觉得车骑将军会把我想得这么蠢么?”
“是哦,太有道理了!听大王一席话,侄儿胜读十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