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关将近,平头百姓一心想要变卖点东西换点钱好过年,诸多商家则也趁着这最后的机会狠赚一把,总之是欠钱的想着拖延,被欠的想着收款,最混乱也是最热闹的一段时期。
卖菜的这时间已经散了大半,于是街上狼籍一片,烂菜叶扔了一地,可是卖杂货的却刚刚开始,正热闹的时候。
莱村这一行人摆出来的东西虽然称不上多稀奇,可胜在新鲜精致。
且看这药材山珍,干干净净一排摆开,都是晒的干干的,还透着阳光的味道;再看荷包香囊,且不说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光是那棱角形状便惹人喜爱;还有陆氏织的几匹布,差不多是她花了一年时间,断断续续织就的,布料密实柔软,滑溜平整,非一般布料可比。
在陆氏心里,这样的布料就是卖给那些高宅大院的丫头嬷嬷们用的,要裁了做成衣服自己穿,她可舍不得。
只是几人的货虽然是好货,原本都挺机灵的人,这时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竟愣是喊不出口叫卖。这可如何是好?不吆喝哪有人来买呢?
以前赶集市也没见过这样的,怎么到了县城就露怯了?
陆氏几次张了张嘴,都没喊出声来,她懊恼地瞪着旁边几人。李远鹏一脸无辜,他本就木讷少言,指望他?啧啧,还不如指望自各儿的脚指头呢;至于李三娘和赵氏,两个人竟也像大姑娘似的,扯着自己衣角,扭扭捏捏!
陆氏再无奈地看向聂君霞,然后便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了。一个半大的姑娘家,原来又是做小姐的,哪里就放的下面子吆喝呢?
可出乎意料的是,聂君霞清了清嗓子,竟然就喊了起来,“荷包,手绢,香囊!各位姑娘婶婶,大家都来看看哪!”
她的声音清脆,却并不响亮,除了周围的人只怕没人听见,可是她脸上泛着红晕,固执地一遍遍吆喝,“好看的荷包,手绢,香囊!大家快来看啊!”
李三娘和赵氏见状,老脸臊的通红,也忙放开了嗓子,大声叫卖,“红薯!卖红薯了!新鲜的红薯!个大香甜,走过路过都看一看,瞧一瞧了!”
陆氏自然也不甘落后,扬声叫卖,“细工精致的棉布,柔软透气,舒服贴身,只卖二十个铜板一尺,快来瞧瞧拉!”
这时候,一般的粗布只不过五六个铜板便能扯上一尺,一个成年男子做件衣服需要大约五尺布,也就是约莫二三十个铜板,若是做冬衣,还得算上七八两棉花,统共一件棉衣少不得得一两银子。
而陆氏花了一年时间织就的这几匹棉布,开口就是二十铜板一尺,用它做棉衣的话,这成本就不下二两银子了,足足翻了一倍,偏偏因为其棉布的性质,富人不稀罕穿,穷人又舍不得穿,难怪也只那些大门大户里的丫头嬷嬷愿意买了。
其实陆氏原本只是去乡里赶集的话,这样的布也是卖不出价钱的,撑死了十五铜板一尺,因为来了县城,得算上车马费,她便加了价,一尺布小小加个五钱,还得预防人家还价,总之最后卖出去总不能少于十八吧。
这么算下来,一匹布约有十丈,差不多就能多赚三百钱,她这里一共五匹布,就能多赚个一两半银子。而车马费来回是二两银子,差不多光是卖布多赚的钱便能抵了。毕竟二两的车马费,赵氏和李三娘还要分去三分之一,何况还有其他东西要卖,所以她多少还是能赚上一点的。
值得欣喜的是,吆喝卓有成效,很快,便有人围到了这边,讨价还价。
“哟,这棉布不错,啧啧,正好做里衣。你不知道,这厨房里啊,一天到晚油烟不断,我又在灶前忙的不行,那汗哪,都是一身一身的!”
“我看也不错,问问价钱——这位小婶子,你家布怎么卖啊?”
陆氏见眼前的两人一个胖乎乎油光满面,一个瘦长高挑一脸精明劲儿,笑盈盈开了口,“二十个铜板一尺!怎么,您二位扯上几尺回去做衣服?”
“可不是!我说小婶子,你这布能再便宜点儿不?”
陆氏面露难色,“这都是自家织的,得闲了织上一段,您瞧瞧,就这几匹布,可是花了我整整一年的工夫呢!”
两位大娘对视一眼,又果断道,“我们就把你摊上的五匹布都买走,一口价,九两银子,卖不卖?”
陆氏算学并不好,只是她脑瓜子转的快,若是照原先二两银子一匹布来算,五匹布能卖十两银子,平白就少了一两。虽然她也有降价的准备,不过这似乎也降的太多了吧?
“这可不成,足足少了一两银子,够我闺女做件新衣裳了!”陆氏于是连连摇头,“不成不成,我这摊也才摆开,这布成色好,也不愁卖不出去。”
说话间,她又开始叫卖,“卖布拉!细工精致的棉布,柔软透气,舒服贴身,只卖二十个铜板一尺,快来瞧瞧拉!”